坐在轮椅上被推进空斯塔的一瞬,AS17突然有了很奇怪的想法,她第一次是站着进来的,第二次是坐着进来的,那第三次,是不是就应该躺着进来了,多好的递进关系。
空斯塔一号作为她的陪护,一整支武装小队为她保驾护航,交通工具是贺夫人那种高位才能享受的专机,连轮椅都是带电脑带声控,防水防火防震防弹防恐怖袭击的高级智能轮椅。AS17裹着羊毛毯窝在高级智能轮椅里啃手指甲,想着如果多两个丫鬟,一定更完美。
进入空斯塔,第一个扑倒在她面前的是容颜憔悴的空斯塔二号。空斯塔二号在短短两天里瘦了一圈不止,墨色的长发变得凌乱,俊逸的脸也似老了几岁般,从上到下,从外面到里面,活脱脱心力交瘁的一只。AS17有点讶异地瞪着空斯塔二号,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和自虐功力,那满目的自责,满脸的悔恨,满心的担忧都是真的,至于他自责什么,悔恨什么,担忧什么,也都只有他自己理得清,她不关心。她很想为他鼓掌,至少她做不到如此,而下一刻她的确鼓掌了,快速而热烈地,庆祝某人夺得奥斯卡最佳男配。
空斯塔一号愣了下,空斯塔二号也滞了下,看着鼓掌地AS17莫名其妙。AS17勾起唇角,甜甜一笑,以表她没事找事地精神。
“小17。”空斯塔二号继续向AS17脚下扑去,无限自责。
结果不等AS17出手,空斯塔二号便被一记无影脚踩下,蹬去一边。
“白痴。”眼镜反光的萨医师收起长腿,捻一下金丝框,摆明了就是鄙视。
AS17眉眼一挑,唇角一勾,鼓得更加起劲,‘太棒了,踩得好,再来一个’。
没等空斯塔二号爬起来,尊贵的贺夫人便带着自己的四名亲卫气势汹汹地走来。空斯塔二号连哼哼都没敢有,空斯塔一号始终沉默地站得板正,萨医师和AS17互看一眼,眼神交流中,狼狈为奸的意味明显。
‘啪——’狠狠地巴掌声,在中空的空斯塔中回荡盘旋,久久不散。贺夫人二话不说,走上前便给了AS17一巴掌。空斯塔二号看得不自觉捂住自己的脸,空斯塔一号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扶把的手紧了紧,萨医师很自在地抬头看看‘天气’,低头碾碾‘蚂蚁’。
“你知道组织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时间和资金吗?你知道这整个空斯塔的人为你牺牲了多少吗?你知道你的一次逃跑害得计划退步到什么程度了吗?”
贺夫人凌厉地充满威严的声音在空斯塔内撞出回声,她自顾自地教训,像一个母亲喝斥自己的儿女一般,只是她忘了她早已没有了这份权利。
萨医师在贺夫人扇下第二个巴掌前,轻巧地拂开空斯塔一号的手,推着轮椅带着AS17退出贺夫人的有效着力点。
“萨医师?”贺夫人义正言辞地质问:“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萨医师旁若无人地抬手探了探AS17的额,又着手整了整裹着AS17的羊毛毯,最后还细心地顺了下AS17的头发。
“萨医师?”贺夫人瞪着忽略她的男子,很生气。
“生气容易长皱纹,何况贺夫人您都四十多了,还是少生气为妙。”萨医师眼都不抬,他是知识疯子,他怕谁。
“萨医师,请注意你的言辞。”
“贺夫人,AS17是AdyhtlShadows计划重要的实验品,即使是您,也没有权利伤害,之前的事我可以当没看见,也请夫人以后不要再犯。”白光一闪,烟灰色的眼瞳淡淡一瞥,鄙视,他就是鄙视,再加点嘲讽。
“她是我生的,我打她有什么不对。”贺夫人冷笑,自认为自己的理由多么地充分。
萨医师也笑:“贺夫人,虽然AS17和您的女儿贺云暖长得一模一样,但请您分清楚,AS17是AS17,贺云暖是贺云暖,贺云暖才是您的女儿。”至于他没说的,有耳朵的人也都听得明白,意思再明了不过,白话了就是‘人又不是你养得,你自己都不承认有过这么个女儿,现在倒搬出这么一套,唬谁呀’。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是我女儿,基因是骗不了人的。”贺夫人反驳,声调高了一倍。
“如果我没有记错,AS17的档案里写得是父母早亡,我更相信贺夫人亲手交给我的书面资料。”
贺夫人愣了下,突然就失了那一身气质。
“不送。”萨医师颔首,随后优雅一笑,推着AS17离开。
“嘻嘻。”末了,AS17背着所有人终是失笑出声,低低娇嗔一声:“白痴。”
画面的最后是AS21四分五裂的身体,地藏塔最后的一点洁白也被四溢的鲜血染红,血肉模糊,残尸横陈。在疯狂的AS21面前,整个地藏塔的武装和研究人员就像砧板上的青蛙,被肆意切割,扭断四肢头颅,掏心挖肺。从开始到结束,AS21手都没抬一下,所过之处却是血流成何。
AS17紧锁着眉,一手抚着胃部,第一观后感就是‘恶心’,恶心地她感觉半个月都不会舒服。萨医师很淡定地点了下遥控装置,影像被关闭,灯光自动调节到位,他抬手捻了下金丝框架,半月形的镜片后一双烟灰色的眼瞳似笑非笑地瞅着AS17。
“作死,我一回来,你就给我看这东西。”AS17难过地压下胃酸反应,看萨医师那张脸吗,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萨医师自然地抬起手臂横在胸前,不解释地换话题:“说说,为什么要和空斯塔二号出去。”
AS17似是受了莫大地打击,陷入痛苦地回忆中,良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你是知道的,我和空斯塔二号一直都互相喜欢,从最开始见到彼此,从他抱我的那刻,我就感觉我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可以开心的理由,我也终于找到了来空斯塔的理由,便是为了遇见他。”停顿,微微一笑,继续:“我们都知道,在空斯塔,他永远都是空斯塔二号,我永远都是AS17,我们无法真正在一起,所以,我们才会决定私奔,想要走得远远地,过普通人的生活。”再停顿,她垂首,自嘲一笑,继续:“现在这般,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吧,想来,这一辈子,我们俩都没可能在一起了吧。”
“说完了。”
AS17轻轻点头,眼睑垂落,满心落寞。
萨医师掏掏耳朵,语气平常:“这故事太俗,为了我写报告方便,你就说实话吧。”
再次抬起头来的AS17送了萨医师一枚假笑,连语气也变得无谓:“没什么,突然想起来空斯塔之前,有几块地的菜忘了收,所以想出去寻个地方把菜收了,再偷菜,再种,再偷,再种,再偷,以下省略无数。”
萨医师的眼镜片开始反光,他考虑让她去撞死。
“你别告诉我你不懂是什么噢,不过如果你不懂,我可以教你玩。”AS17说得诚恳,她教会了他,再天天去偷他的菜。
“不用,我知道,我玩过。”
“噢——”很怀疑
“……”
“你什么等级啊。”她摆明了就是鄙视他。
“我和你玩得不一样。”萨医师扶扶眼镜,连八卦都说得想学术讲座。
AS17挑眉冷笑,她就知道他就是那个最会狡辩的。“只是为了写报告的话,前一个理由更有说服力的吧,再说,你都默认我和二号走了,还会等到现在来问我理由?”
萨医师直接避开关键点,“我决定写第二个理由,目的,收菜,企图,偷菜。”
“你就知道我不是想要逃。”
萨医师想了一会儿,很隐晦地讽刺:“你不适合私奔。”
很明确地,是她不适合私奔,而不是私奔不适合她。AS17撇撇嘴,翻起桌子上的透明遥控器,指间轻点,之前看到反胃的影像再次呈现。
萨医师微微侧过头,半月形的镜片上倒映出一些画面,没有镜头的拉远与拉近,一个接着一个监控仪的记录,偶而分散成多格小画面,几个角度地还原事实真相,大块面的红色,白色,黑色,最终都被流淌地鲜红慢慢覆盖,以及那些来不及看清地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的脸。
“你干嘛那么淡定。”AS17扬起下巴,斜睨着萨医师的侧脸。
“看了几十遍了,没办法不淡定。”
“噢——”她拖长调,再转了眼去看监控记录。
“你,有插手?”
“……”
“萨医师。”
“还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