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人生最残酷的不是想得而得不到,是明知得不到而苦苦不舍。
朱冥客就是这样的人。但这岂又是朱冥客,世上的人都会犯这样的毛病。
“它留在你这里了。”朱冥客脱下长衫裹走了桌上的梨,把黑布包留了下来。
“你想带着这些梨重闯江湖吗?”李天伟道。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上一定有一方炼炉可以重铸这柄顽铁。”
“所以你要去找?”
“呵呵,也许我更适合在玄剑山庄安度晚年是不是?”朱冥客说。
“你难道不是因为没有力气带它走太远的路,所以把它留在我这里的吗?”李天伟道。
“当然是这样的,但我比你更清楚离开这里我是不太有可能回来了,所以它是你的,梨是我的。”
朱冥客就这样兜着梨离开了李天伟的梨园,离开了三里坝,一直往南。从此再也没有回玄剑山庄。
李天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当初如果他也是带着这样一兜梨开始江湖的第一步,那么又会是另外一个结局。然而世上的事又是冥冥之中都已注定了的;当在那个黎明他带着海棠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李天伟回屋,暮色已起。屋是石屋,屋内只有一灶,一桌,一床。简陋单调,但对李天伟来说这一切都足够了;他不想让一点多余的东西来打扰他对海棠的想念。然而现在却多了那么一点东西,朱冥客的那三寸丑物被他带回了这个屋里。于是他想海棠的时候想到了他的“玉环”。想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场决战。
十三年前的李天伟正值壮年:四十而知天命。二十三年的江湖闯荡使他在漠南赢得了第一剑客的名号。这个荣誉给他带来了令人羡慕的金钱和权力,然而第一的荣耀更意味着要打败源源不断的挑战者。他没有办法拒绝,拒绝意味着告诉江湖上的人“漠南第一剑”李天伟只不过是虚名,于是便没有人愿意每月花上上千两银子来招他成为幕宾,没有银子便没有所谓的权力;你在堂上呼和没有人理睬,在酒肆张手没有人恭维。他过够了那样的日子,他明白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走的今天这个位子的,所以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挑战者客气。
对杜青青也是这样,尽管杜青青是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开春的时候漠南的风并不是很大,所以李天伟和杜青青并不需要走的很近便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声音。当然更多的时候李天伟不会说一句话,这样的决斗几乎每个月都会有,所以他不想记住任何一个人的样子和他们的声音。他只要他们死!死的越快越好。所以他的每一招都狠毒,都是必杀。
但是今天他却多看了对手一眼,这个叫杜青青的女人;她的脸很干净很白,胸脯很挺,身材修长。一身白色的劲装更显得英姿焕发,娇艳飒爽。李天伟是个男人,有所有男人都有的特点;成名前他不得不忍,今天他更要忍。所以他只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她不仅把杜青青看在了心里,还看到她的身后有一个人,是个驼背的男人。
“他是谁?”李天伟问,他必须问。胜者生败者亡。
“只不过是个瞎子。”杜青青道。
“瞎子不是看客,他来干什么?”李天伟看那瞎子,那瞎子似乎知道他在看他,面向李天伟示意。慢慢睁开了眼,他的眼似乎没有眼珠,空洞洞的,深邃的如同一个谜。
“我是一个听客,喜欢听剑劈断长风尖啸,更喜欢听它抹在人的咽喉上哪一瞬间的低唱;如同春蚕吐丝,那绵密的,绝断生命的忧愁只有瞎子才听的到。”瞎子说道,瞎子是个疯瞎子。
“很好,我也喜欢!”李天伟这么说道,剑已出鞘。他并不因为自己是“漠南第一剑”而礼让三招,他也把这个女人的美貌和身形压在了心底。他只知道一个“杀”字。“玉环”巨剑,130斤。剑即出鞘,杀气压断风声,四周似乎凝固。
此刻杜青青已然已是李天伟“玉环”下一只待宰的兔子。她没有出剑,也没有机会出剑,“玉环”的剑气突然凝聚成一道丝线直刺向她。李天伟飞身在那道如丝般的剑气刺向她之前,去断她的后路。
死很容易又很不容易。
没有悬念,那道剑气打在了杜青青的身上。她已经试图去躲了,所以她没有死。她瘫软在地上,这只受伤的兔子,洁白的身上已渗出了丝丝鲜血。杜青青已然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她的命已经被李天伟捏在手上。
李天伟没有想到赢得那么快,他望着脚下这个捂着伤口发抖的女人,她是那样的无助,因痛楚而扭曲的脸却是变的更动人了。他有一种将她搂入怀里的冲动,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一幕都会有;这只受伤的挣扎的小白兔。
她就是杜青青吗?绝不可能!决战前李天伟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杜青青,蜀中近年新出名的女剑客,短短的一年里已经击败了师承峨眉的青钢剑任超贤,师承青城的女侠潘婷。任超贤和潘婷都是蜀中顶尖的用剑高手,李天伟虽然没有和他们交过手但他知道蜀地的高手绝对不是他几招可以击败的。
正当李天伟疑虑中,他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向他凶猛而来,随即吼间有一种凉凉咸咸的感觉,他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看到了杜青青身后的那个瞎子咧嘴在笑。
他是驼子,也是个瞎子,一个疯瞎子。
“你!···”李天伟用“玉环”指着那个瞎子,但他却说不出话来。他感到体内的真气从喉间的冰凉处,快速的四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