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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中关村的清晨朝阳光芒四射,大地镶上一层金光。石永勋精神满满地来到四方,见到高尚等人正坐在公司门口的许记烧麦里吃早点,于是也加入进去。刚吃几口,石永勋抬眼就看到苏靖心从远处走来。他立即放下豆腐脑,站起来迎了过去,主动打招呼,但苏靖心却把头一低,假装没看见。

石永勋不肯放弃,赶了一步挡在苏靖心面前,问道:“你不是过几天才来上班吗?”苏靖心无心和对方寒暄,严肃地回答道:“请让一下。”

小路不宽,石永勋和苏靖心一问一答立即引起了许记烧麦里同仁的目光。石永勋自知身份,不想被围观,只好退了一步,苏靖心趁机快速进了四方公司。

江潮宾也刚到办公室,正对着新改版的出货单里的英文单词发愁,见到苏靖心前来报到,大喜道:“你来的正好,快给我翻译翻译。”苏靖心不能理解江潮宾明明26个字母都认不全,为什么非要用英文出货单,只好低头翻译。

江潮宾看着苏靖心专业翻译的样子心下有些得意,感觉自己慧眼识英。他不等苏靖心翻完,就拿着一张单子递了过去。苏靖心一看,上面写写画画乱七八糟,似乎是分工标注之类的草案。

江潮宾用手指在单子上自信地弹了一下,说道:“你看看,这是这两天我给你设计的培养目标。”

苏靖心仔细看了看单子,上面写满了软驱、光驱、硬盘、显示器各种配件的名称,都是四方公司最主流和高利润的DIY产品。她疑惑道:“这些让我做?我不是您的助理吗?”

江潮宾道:“你要干好我的助理,你得了解咱们公司咱们行业啊,这些都是入门的,也是最重要的。”苏靖心见江潮宾把话说得过满,劝阻道:“可是您上来就安排我做这些事,我怕我做不过来。”江潮宾把脸一拉,问道:“你那倔脾气呢?还没干就开始气馁了?”苏靖心摇头道:“我是说实话,您说的这些我怕我一上来把握不住。而且您要我做这些,别人恐怕也会不服吧?”苏靖心毕竟刚进入社会,根本想不到江潮宾要的就是用苏靖心捏住石永勋的不服。江潮宾可不能把这话直接抛出来讲,他只好避重就轻道:“我是负责人,这公司得听我的,不服滚蛋。你别一看这些词陌生你就紧张,我不让你背业绩,我是让你第一时间了解咱们公司是怎么运作的,内部流程是什么,关键在什么地方,省得将来你什么都不懂,别人才不服呢。我这是栽培你!你怎么看不明白呢?”

苏靖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答道:“江总我明白您是好意,我是怕我刚进来什么都不懂,上来就担这么重的担子,我怕欲速则不达。”江潮宾最不喜欢别人拽文,他怕自己没听明白显得露怯,突然说道:“我给你说个故事,你知道我是哪年开始接触这行的吗?78年改革开放,我85年还在海淀镇管耕地呢。人家怎么说我?老农民玩高科技,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中关村第一流!这卖个东西又不是让你到维修站搞技术检修?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但要让你接手这些工作,我还打算让石永勋向你汇报工作呢!”

苏靖心听到这里大为吃惊,问道:“他向我汇报?”江潮宾点头道:“对啊,不光是他,我计划以后所有的副总都先向你汇报,你是总裁助理嘛,只有你能对我。这才有点大单位的样子。”江潮宾说得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公司改革后的效果,他自然而然地揪了揪自己的领子,看到苏靖心面色为难,江潮宾继续说道:“让他对你低低头,我看没什么不好。之前他因为有他老丈人的关系,控制了咱们公司的批文,不知道有多狂,现在正好是报应。当然了,咱也不是为了私人恩怨,咱开公司就得有规矩,要进步,你说是不是?你就听我的。刚才说的DIY都是围绕着个人电脑展开的,算是入门级,你慢慢来,走到哪说到哪。”

苏靖心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出乎意料的安排,为难道:“江总,我主要是怕。。”江潮宾不等苏靖心说完,着急道:“怕什么怕?别怕,我这辈子,要专业没有,要主意也不见得有多高我跟你说,我就会开拖拉机不也坐在这吗?我靠的什么?就是农民祖祖辈辈的那句话,天道酬勤。我就喜欢用心,肯干的人。你只要用心,没过不去的关,爬不过的坎,听我的好好干什么都不用怕,其他事都有我呢!还有,别叫江总了,江大哥就行。”

苏靖心让江潮宾滔滔不绝说得有些心动,点头道:“好,江大哥,那我尽力而为。”江潮宾一板脸,说道:“唉,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苏靖心点头道:“不会,我一定会尽全力的。”江潮宾看苏靖心这次说得肯定,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走吧,开例会了。”

苏靖心陪着江潮宾来到大会议室,第一次参加中关村企业的正式会议。因为是月初又是周一,几乎主要的公司主要员工全部列席。江潮宾在听完公司上周总结后,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认命苏靖心作为总裁助理的决定。等在座员工鼓掌欢迎之后,江潮宾又补充道:“小苏是英文专业的,以后咱们见着外国人就不怕了。大家相互认识一下。小苏,咱们公司的中层干部就都在这里了,下面的人你回头慢慢再认识吧,我就不帮你介绍了。对了,以后大家跟我回报的事情先找小苏安排时间。”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几个副总:后勤、机床设备、大客户和DIY副总立即敏感的对视,似乎在这里听到了弦外之音。DIY副总石永勋更是直接发言道:“这怎么能行呢?咱们中关村的企业之所以发展的快就是渐少了不必要的层级,现在又加一个人,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江大哥,您工作忙应酬多,找个助理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让她完全隔离您和公司,得不偿失吧?”

大会上开诚布公是中关村企业的普遍传统,但江潮宾却始终特别不喜欢这种公开的争论,在他的世界观里,没有什么比在会上一片和气更体面的事情了。江潮宾在谋划推介苏靖心的时候就算到会有人提出这个疑问,而且估计就是石永勋。现在果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江潮宾当即回答道:“大企业要有大企业的规范,咱们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草台班子了。你上次给我介绍的美国企业结构不是也有专门的什么总裁办公室吗?我这是听你的建议呢。这叫什么?虚心接受群众的意见嘛。”

石永勋又问道:“江大哥,郭琳、赵坤,我们几个找您也要通过她吗?”江潮宾搓了搓手串,点头道:“我也不愿意这样啊,可是公司大了要有规矩,这不是也是帮你们的忙吗?你们老和我说你们都忙,平时都找不到人,现在多个联络人,又是个漂亮姑娘,男女搭配办事不累。好了,这个问题就不要争了,我下面会安排她先在咱们公司各个环节实习实习,尤其是小石,你那边产品系列多,到时候你还得让人多配合配合。”

苏靖心听着江潮宾和石永勋围绕着自己唇枪舌战,颇有些紧张。她预料到自己和石永勋共事免不了时时刻刻发声摩擦,但上来就在如此高规格的会议上成为中心,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只好低头假装事不关己,却时不时地偷瞄着石永勋的反应。

石永勋自然比苏靖心更加焦心,自从清晨看到苏靖心提前来报到,他就知道江潮宾对自己要有所作为,只是没料到这个计划来得这么快,而且几乎毫无隐藏。他几番建议都被江潮宾堵了回来,也决定暂时不再争论,会后和自己的团队琢磨一下再做对策。江潮宾看石永勋不再言语,又补充道:“高尚,小苏我就暂时拜托给你了,这几天多带她了解了解咱们DIY的历史,还有也带她到市场转转,总而言之拿出点绝活来,别藏着掖着。”

说完话,江潮宾宣布散会,率先离开,石永勋一言不发地盯着苏靖心,苏靖心感觉自己被众人看得火辣辣的,她只好假装完全不知情,低头默默收拾好笔记本和江潮宾的水杯,也离开了会议室。

众人等JS二人离去,立即轰然一片,对刚刚的例会交头接耳。被点名的高尚更是急赤白脸地跑到石永勋面前叫道:“老大,这不是有意分你的.”高尚“权”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石永勋瞪了回去。石永勋骂道:“你瞎胡说什么呢,出去!”说完,石永勋气呼呼地也不和其他主管打招呼,自己走出了会议室,高尚等DIY部门的经理们只好也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几人先后回到石永勋办公室都是义愤填膺,高尚先急了,追着石永勋问道:“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这是?老大你跟他说要分咱们DIY的活了?”石永勋当着属下自然要拿捏住姿态,只见他淡淡道:“我跟他说这个?我有病啊?”高尚显然还没缓过劲来,又问道:“而且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不是周冲啊!”一旁的周冲不乐意了,问道:“凭什么是我啊?”高尚解释道:“我就打个比喻!你瞎掺和什么?老大,我那么多业绩压着,哪有工夫带新人啊?再说她要是插手到我的产品里,那将来提成给谁啊?”

石永勋平静地看着高尚上蹿下跳,等他稍微平静了一些,说道:“你说完了吗?你说完了我说。”高尚等人一看石永勋要发话,都坐了下来,只见石永勋点了根烟,慢慢吐出一口,说道:“我老说你们,别把别人当傻子,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们懂吧?咱们几个把DIY从公司的小部门做成现在业绩最大的部门,每个月提成最高,年底分红也多,其他部门谁不眼红?现在市场这么好,零售天天蓬勃发展,老江心里有算盘可以理解,甚至是预料之中的事。所以我说,你们别动不动就着急上火,要是急也应该是我先急是不是?你们有点干大事的样子!再说,他想找人插手,他是公司总我裁,你能拦得住他吗?可是DIY产品线那么宽,他找个女流又不懂,根本忙不过来,过两天他们就知道厉害了。咱们平时说话硬气就是业绩在这杠杠的,所以咱们要沉得住气,以进为退,手里面别停活,懂吗?你们几个心里不舒服在我这里说两句就完了,可别到外面说去。”

几人都沉默了,来回咂摸着石永勋的这番话。高尚突然问道:“老大,那苏靖心什么来头啊?不会是老江的姘头吧。要是这样,那可没那么容易让他知难而退。”石永勋一听高尚瞎猜,不高兴了,斥责道:“你别胡说,她跟老江没关系。到外面也别瞎问!”高尚却不依不饶,说道:“老大,你肯定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不然那天晚上。。”高尚话没说完就被石永勋打断:“我不是跟你说别提那天的事了吗?”

旁边的周冲好奇问道:“哪天什么事啊?”高尚没好气地答道:“没你的事。”又对石永勋委屈说道:“那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呢?公司那么多人,找个外人来。我是着急啊,老江这明摆着冲咱们来的。老大!”

石永勋看着高尚一脸焦急,又安慰道:“我知道你们替我担心,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我不瞒你们,我已经有了对策了。靠跟谁的关系也不如自己有本事,咱们就兵来将挡。而且我现在看好一款产品,是个软件,特别的巧,要是弄好了,将来咱们单立出去也不怕。”

当时中国的市场环境,软件饱受盗版困扰,几乎是做一个死一个。几人听到石永勋的计划竟然是一款软件,情绪都是一沉。石永勋看出大家的困惑,解释道:“你们别小看软件,这个可和市面上那些东西不一样,做好了既能单卖,也能插到咱们的系列产品里,绝对是战略性的一款产品。我的眼光,你们还怀疑?”石永勋把烟掐灭在烟缸里说道:“所以大家还照旧该干吗干吗,我就先和你们通个气,不管将来老江准备干什么,我都有对策,大家放心好了。至于那个苏靖心,你们更不要担心,我自然有办法。都去吧,别耽误了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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