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锅牛肉吃了保暖,对老年人的身体好,是王柏臣和夏暖兮亲自商量的晚上的菜色。牛肉是经过专门处理的,切得透明一般的薄,放在高汤熬着的锅里,香味顿时满溢,将屋子里整个都带上了一层暖暖的气息。
每个人面前的调料酱也是特质的香辣味,香而不辣,口感醇厚。只有夏振华略略皱了皱眉,他自己倒无所谓,就是担心夏暖兮吃不惯。
自己的女儿当父亲的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年来夏暖兮都不吃肉,家里一直都将就着她的口味。就是不知道她嫁到别人家,能不能适应。父亲为女儿操着心,这些细节才是他最担心的。
看着王柏臣给女儿夹了一片牛肉,夏振华的心都揪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呢,听到王柏臣低声说:“小心烫。”
夏暖兮笑了笑,张口慢慢吃掉了那片肉。夏振华有些吃惊,真的怀疑自己的女儿被人换了一个。不过夏暖兮也就吃了两三块就没再吃了,基本就是吃一些素菜之类的,夏振华又开始担心女儿吃不饱。
当父亲的担心完全多余,正想着,阿珍姐就端了两盘专门做的素菜放在夏暖兮面前,笑说:“暖兮,吃这个吧。”
“谢谢你,阿珍姐。”王柏臣和夏暖兮同时说道。
夏振华这一惊一乍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夏振华终于放下心来,女儿远离父母远嫁,他和老伴儿每天都会担心女儿过得好不好,在婆家会不会受委屈,这份为女儿担忧的心,哪怕是亲自见过王柏臣的体贴,隔得远,心头还是会常常悬着。这会儿又被女儿女婿间的互动安抚了,夏振华才有心情吃东西。
外婆笑眯眯地让阿珍姐将炖好的补品端上来给夏暖兮吃,笑说:“这个医生开的补品特别管用,对女孩子的身体有好处,暖兮要多吃点。”
夏暖兮接过来,认真吃了大半碗。不光是别的人,她自己也别提有多想要一个孩子,对于外婆的这份体贴,就却之不恭了。王奶奶有些惊讶地问道:“暖兮身体不舒服吗?”
外婆笑说:“哪里,这是为咱们家四世同堂做准备呢。”
王奶奶恍然大悟,一桌子上的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夏暖兮,满含期待地望着她,似乎夏暖兮怀孕的事情已成定局,只管等着她亲自公布这个消息呢。连夏振华亦是满脸的开心,小心地问女儿,“崽崽,我这是要做外公了?”
夏暖兮被他们这样万分的期待弄得压力巨大,红着脸说:“还早呢,爸爸。您多吃点牛肉,这个吃了暖和。”
夏振华嘿嘿直乐呵,“成,成,你要能吃,你自己也多吃点。就是看着你太瘦了,这嫁人了还改了坏毛病了,能吃一点肉了。”
王柏臣轻声应道:“暖兮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学着吃一些。”
王奶奶开心地说:“准备啥时候怀,啥时候生啊?医院定好了没有?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没有?”
“奶奶,没有那么快。”王柏臣打断了她的兴奋猜想,“我们只是在准备呢。”
“准备当然得全套都准备了,有些事情到时候说就赶不及了。依我看,这名字还得认真找人取,医院也要提前订好。你们没见报纸上说,有人没有订好医院,临到生了还住在过道里的,到那个时候大人小孩都遭罪。”王奶奶掰着手指头算,“我看幺姐他们医院就不错,再说幺姐是自己人,照顾暖兮肯定能照顾好。”
韩幺姐满含期盼地看着夏暖兮,对着她点了点头,认同了王奶奶的话。
夏暖兮有些头大,只好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还没有考虑到那么远的地方呢。”
王奶奶笑着高兴不已地说:“还有许医生也是信得过的,阿哲,到时候可要你岳家多帮帮忙了!”
秦昊哲本来正在喝饮料,一口饮料呛得他连连咳嗽起来。夏暖兮忙说:“奶奶,我帮你盛点汤。你先坐下吃饭。”
王柏臣将纸巾递给秦昊哲。秦昊哲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这阿臣一晃眼就三十了,娶妻生子成大人了。我这心里,怎么总还想着他小时候的那个样子呢?”外婆笑着看着王柏臣,想起女儿受过的那些辛苦,想着三十年一晃匆匆而过,很有些感慨。
祁素青上前和她站在一起,“妈,我都五十了,都快老了,阿臣哪还能是小孩子。阿臣现在过得这样如意美满,我们做长辈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一家子长辈,都充满慈爱地看着他,也许各有各的心思,但是对于王柏臣的真心疼爱和喜欢,却都是一分不差的完全相同。王柏臣站起来,抱了抱母亲的肩膀,轻声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妈妈,您辛苦了。”
一瞬间,大家都想起祁素青在医院里度过的那异常痛苦的三天三夜,王博弘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但是王柏臣说这话的意思,早已经不是为了故意激怒王家的人,而完全是对母亲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
他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朗声道:“敬妈妈,也敬您,爸。”
转而对所有人说:“更该敬所有照顾我和关心我的长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爸爸、莫叔叔、阿姨、阿珍姐。还有阿哲和暖兮,感谢生命里出现了你们。缺失了你们任何一个,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快乐。”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生出了深深的感触,和他共同举起了杯子。
和长辈们一起过生日,就是简简单单温馨和睦地就过去了,饭后切了生日蛋糕吃了,大家就各自散开了。王家的长辈们临走的时候,还叮嘱了夏暖兮不少的话,让她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工作等等。夏暖兮都一一应了。
王博弘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到处搜寻祁素青的身影。她秀丽的身躯轻轻窝在莫怀生身旁,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时相视一笑,看上去温馨甜蜜,让人动容的和谐景象。夏暖兮的目光不经意就触到了王博弘的目光,那晚祁素青的生日,王博弘在雨中寂寥的身影又浮现在夏暖兮的心头。
她对此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王博弘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照顾好自己和阿臣。夏暖兮心头感激他的一片好意,伸手拉过王柏臣,说道:“阿臣,外面天黑,你送送爸爸他们出去开车吧。”
王柏臣点头应允,搀着王奶奶的胳膊,和王博弘一起并肩缓缓走了出去。夏暖兮远远地听到他们偶尔说一两句话,并不热络,可也再没有了往日相见陌路甚至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外婆在他们身后,将夏暖兮的动作和做法一览无遗,很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
内心里,外婆本就不想上一辈的恩怨造成王柏臣的心里负担,让他一直背负着父母的包袱过日子。看着王柏臣对待王家的态度一点点改善,她心头也很欣慰。过去的事情就应该放在原本的旧时光里,晚辈们的一生,有很长的路要走,轻松无负担地走下去,才是长辈们最大的期望。
外婆热情地留夏振华住下,夏振华婉拒了。想着父亲来,本身就是来见女儿的,外婆也就没再多留,目送着王柏臣和夏暖兮带着父亲一起离开。
夏振华到了夏暖兮和王柏臣两人的房子里,打开带来的那些包裹,一样样的拆出来,带了好多王柏臣和夏暖兮爱吃的东西,还有杨慧芳新织的送给王柏臣的毛衣以及一些其他家常的用品——抱枕、枕套枕芯、和冬天里居家用的毛线袜子和拖鞋。
夏振华笑着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一样样的摆好,道:“阿臣啊,这些衣服裤子鞋子都是崽崽她妈亲手给你做的,你别嫌弃。在咱们宜城的说法,那就是‘穿了丈母娘的衣,一生顺心又顺意,穿了丈母娘的裤,一生美满有官做’,这都是崽崽妈抽空赶出来的。”
“不嫌弃,爸爸妈妈一片心意,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王柏臣亲自动手将那些衣服裤子收起来。
“男人三十而立,在咱们宜城,男人三十岁生日,是相当重要的。意味着人生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也意味着以后身上的责任更加重了。”夏振华忽然有些郑重,看着王柏臣,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柏臣很感激地说:“谢谢爸专门过来为我过生日。”
原本夏振华说是有事赶过来,现在王柏臣才明白,夏振华专门赶来一趟,就是为了他三十岁的生日。这份感情,他从内心里很感激。这些平淡的体贴和用心,说不上惊天动地,但却是平凡生活中最值得珍惜的深情厚谊。
王柏臣偏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夏暖兮,这整个夏家都是情谊深厚的人,说在口上的不多,却一直都是用行动来体现的,不由深深握住了夏暖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