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樊哈儿将军却道:“其实天下的房子,原本多是用木头做的,这是我们古老的传统。正如太子殿下所见,民间的房子至今为止,大多数还都是木房,墙上涂着白纸以遮风挡雨,美观然而很不方便。而我樊哈儿还是将军的时候听许瀚先生说,是经过以为陶艺师傅的指点,大华朝的木房才慢慢转变成红砖高墙的。这位陶艺师傅指点泥匠师傅将泥土烧熟,这才让原本一捏就碎的泥土变成坚硬的红砖,大华朝的紫荆城能百年不朽,就依靠这红砖维护。当时,我听说这个故事,便对那陶艺师傅佩服不已。而现在我才知道,相比于那陶艺师傅,太子殿下的贤能更胜一筹啊。”
哎,相比于红砖泥墙,这混泥土墙的确坚固一些,毕竟红砖砌在一起的方法还是用一捏就碎的泥土嘛,而混泥土墙则是清一色的一整块。
“樊将军别夸了,我陆庆山经常被人夸,但这一次真的要脸红了。”
陆庆山如此说,樊哈儿将军却更加过分地继续说道:“我可没有夸张,我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人,纵然是面对皇上,也经常出言顶撞。而在太子殿下面前,我竟然找不到任何顶撞的机会,这不是很奇妙吗?”
“这个……的确挺奇妙的!”陆庆山服了,这樊哈儿将军向干嘛啊,他想顶撞自己?
无语,他干嘛吃饱了撑着想顶撞自己啊。
杨晓蕊慢慢醒来,看到黑色的棺材,终于有些神智了,嘴里轻声喊着:“爹爹,爹爹,娘亲……”
陆庆山本想拦住杨晓蕊的,只是杨晓蕊终于哭了,恢复了少见的人性。
杨晓蕊慢慢走到黑色的棺材的旁边,慢慢蹲下来,又落下巨大的泪花。仿佛,杨晓蕊的记忆才重新找回来,而她完全确定躺在棺材的两只大蝗虫是她的爹爹和娘亲。
陆庆山就不明白了,杨晓蕊的生父生母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昆虫呢。如果生父生母全是昆虫,生出的女儿就也是昆虫啊。而杨晓蕊平时虽然傻傻的,但她绝对是个人啊。杨晓蕊被一件事蒙蔽了心智,所以平时才不喜不怒的,既然有心智,那就不是蝗虫。
屋隆镇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大街上,根本找不到人。陆庆山初见这些人还以为农民朋友喜欢佝偻着,不是他们怕冷,不是天气太冷,原来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杨晓蕊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几乎再也没停过。
陆庆山急着知道杨晓蕊的爷爷奶奶葬在什么地方,往前寻找着一个叫做厄兰山的地方。
地方可能不难找,可路上的行人却很难找,这几乎是在故意为难陆庆山。
找得心急火燎地,天上的乌云竟然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往这里挤。
陆庆山一抬头,一抬手,感觉到天上在下雨,然而前方的路竟然看不到了。
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下雨了,快跑啊!”
陆庆山都不知道这雨是怎么下的,等他找个地方躲起来,猛然想起身后还有个女孩子。但天地间,雷鸣不断,唯独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道杨晓蕊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雨下得很可怕,简直像的天上破了一个洞,哐当哐当地,整盆整盆水往下撒。
陆庆山在黑暗里摸着墙面,往前走往后走,都觉得地面上已经积水十厘米了。
“杨晓蕊?”陆庆山扯着嗓子喊,大部分声音被巨大的雷声和雨声淹没了。
也不知道下了多久,等雨再停,陆庆山全身都湿了,双腿更是陷入泥坑拔都拔不出来。
陆庆山还不忘记喊杨晓蕊的名字,只是杨晓蕊仍旧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这雨是怎么下的,这么一下,竟然可以水漫金山,和发洪水差不多。如果不是陆庆山早听说屋隆镇是出了名的灾难之城,陆庆山也无法接受。
有人突然举起火把,陆庆山惊喜地冲过去,但这个人的脸无比苍老,根本不是杨晓蕊。
“……受累死、酷刑死、极乐死、逃债死、冤狱死……”这种声音很厚重,每说出一种死法,就有人用木头撞击一下泥土地。一开始,陆庆山还想寻找这声音是来自什么方向,可惜这种声音越来越厚重,因为起码有几百个人一齐在念,就像诵读节奏明快的经文一般。
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被双腿跺脚的声音替代,震天越发动地,也越发响彻云霄。
陆庆山抬头望着天,火光最为程亮的方向就在附近。
越过最后一堵墙,看到数千人的火把聚会,而这些人忍着身上的潮湿一齐跺脚助威。
陆庆山站到高一点的地方,想看看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陆庆山一个个看,发现有一个规律,那就是这里全是男人,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象征着年轮的皱纹——每个人都很苍老。
虽然大家都一把年纪了,可每个人都显得十分盲目冲动,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念出来的“某某死”,沧桑得可怕,仿佛和诅咒一样。
“夫!”有个领头突然喊了这么一个字,声音拉得老长老长,也不知道这个字代表什么意思,或许只是宗教叹语而已。
“夫!”领头人又喊了一声,举起手里的火把,开始了一个很奇怪的仪式,然后跪下。
领头人跪下,这些信徒也跪下来。
陆庆山差点被这种整齐的气势吓着了,幸好他是站在最后面,并无人能注意到。反而是面前发生的事情让陆庆山看得一清二楚,一只背着木盆的大乌龟在水面上游动。
领头人走到大乌龟面前,又“夫”了一句,然后打开大乌龟背上的木盆的盖子,里面躺着一个人。
“咦!”陆庆山还好奇杨晓蕊去哪里了呢,原来在这里。只是陆庆山被吓着了,杨晓蕊的嘴里塞了东西,而她双手背在身后,似乎被捆绑着。
“喂,你们想干嘛?”陆庆山没考虑后果就大喊了起来,但如此隆重的场合,不用他冒犯,就马上有人把他摁倒在地。
陆庆山还想喊,可这些信徒竟然把陆庆山摁到了泥土里,不然陆庆山发出任何声音。
杨晓蕊剧烈挣扎着,然后身上捆绑的绳索很紧,她那小胳膊小腿,根本逃脱不了。
而仪式开始,火把丢进水中。
“哗啦”一声,水竟然和火油一样烧了起来。火虽然伤不到大乌龟,可大乌龟也会条件反射。火烧到大乌龟的身边,大乌龟马上钻进了水里。
木盆淹没,也淹没了杨晓蕊的身体,虽然水底没有火,可杨晓蕊不是鱼也不是乌龟,根本受不了这些。
时间一长,杨晓蕊一时没憋住气,水就灌入她的口腔……
陆庆山明白了,原来有人事先在水面上撒了一层油,油的密度小一些就漂在了水面上,只要点起火,就像整个水潭都烧了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杨晓蕊的生命就危在旦夕了。
陆庆山瞪大眼睛看看周围的每一个可以可能利用的武器,只是,陆庆山很失望,他看到的武器似乎都不能同时对付这么多的人哦。
实在没办法,陆庆山抱起一块大石头就冲了出去。
乱拳之下,并无完卵。陆庆山再也没有爬起来……
……
什么东西蒙住了陆庆山的眼睛,陆庆山看到的世界是透过黑色的布料缝隙看到的,然而陆庆山更惊讶的人自己在移动。不对,是马车在移动,这是马车,陆庆山很确定。他的双手背反绑着,双腿也是紧紧连接在一起的。可草屋在一间一间往后过,发霉的气味若有若无的,完全不像是在屋隆镇,也不像在屋隆镇的厄兰山。
不过,他身旁有另外一个人,陆庆山用鼻子去催促他醒来,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可这个人睡得很深,陆庆山竟然怎么也弄不醒他。
陆庆山嗅了嗅这个人的味道,又熟悉又陌生,终究是搞不清楚这是不是杨晓蕊了。
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一些,这几乎是一种可怕的讯息。陆庆山相信,自己醒来的事情如果被火巫们知道,自己就死定了。于是,他赶紧用脸蹭这个睡着的人的身体,以求尽快把遮住眼睛的遮布弄掉。终究是在车子停下之前,弄掉了。可陆庆山却被一双大眼睛吓坏了,这个人竟然一直在看着自己,只是没吭声,被陆庆山揩油的时候,她吓坏了,可就是不敢动,更不敢吭声。
“喂,叫你,你怎么不说话啊?”
“啊……呜呜!”这声音挺含糊的,陆庆山无语,大概猜测出这女孩子是个哑巴吧。而陆庆山回头看这马车,竟然特别长。
“奶奶个去啊,你们拐卖同童男童女啊?”陆庆山想跳车,可刚要跑,车子已经停了。
这群人将所有的小孩都送到茅屋里,床上地下,排了一篇,这才开始点名。
陆庆山或许是其中最有心智的人,毕竟已经活过一辈子了。他注意到离他不远处有一张床,床下面是可以躲人的。而这茅屋并非全是毛做的,茅屋的特点是没有瓦片,他们的盖子全用山上的稻草。而这黄泥吧贴到墙上,因为时间过久,墙壁开裂,从这些裂纹细长孔甚至可以往外看,这明摆着危房嘛。
不过陆庆山觉得自己逃跑无望,因为外面到处是人,和集市一样。如果说这是贩卖人口的话,这也太集团化了。逃跑,必须谨慎,必须一次性成功。
陆庆山稍微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孩子,他们和陆庆山的年纪差不多,是最好养育的。可陆庆山没有看到杨晓蕊,真的没有。
这里的空气很干瘪,点名之后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并没有一个人过来倒一杯水活跃一下气氛。
孩子们慢慢有一些涩,闭上眼睛,甚至进入了深度睡眠。
陆庆山心里很清楚,千万不能睡觉,这些人肯定是要考核一下这些孩子的身体状况的,死活就靠每一位孩子的心态和身体状况了。
只不过,并没有人死亡,因为第二天醒来,十二个人,每个人都被喊了起来。
这些人似乎很放心孩子们不会逃跑,竟然由两个人带头,一个人拦尾,竟然让孩子们在村子里转。至于这是个什么村子,陆庆山是绝对猜不透的。但这里的人,各个不同凡响。就拿陆庆山听到的第一位而言吧,此人正对一年轻人吹嘘道:“古已有言,不做liang相,便做良医。中医之道,自古有之,这不仅仅是一种医道,而是一种天人之学。有那种道可道非常道之玄妙……”
吹得唾沫四溅啊,几乎把医学吹嘘得不在科学范围之内了。哎,如果医学真那么厉害,也不用死人了。再听下去,陆庆山简直觉得这没有胡子却喜欢装模做样的抚摸胡子的家伙在宣扬封建迷信思想了。
早起竟然见到有人在宣扬医道,陆庆山还不太适应,不过幸好这傻帽不是在给他讲经叙说。不过,从破宅子走出来,一路上,竟然都是这番景象,那宣扬医道学的,陆庆山还能听懂,可另外的其他巧立名目的学科宣扬,他就完全翻白眼儿了。
不过这三个领路人竟然安排包括陆庆山在内的十二个孩子分别坐在村落的不同坐席上,就不再管了。
陆庆山是最理智的人,他不信邪,于是先观察一下周围的路人,看这些人里面是不是有盯梢的。自己如果一撒腿,就被这盯梢的人扑倒在地,那就失策了。
陆庆山坐的椅子是竹篾做的,而他面前的人长相古典得很。
其实就是他的头发特别长,而且两鬓发丝竟然如黄梅戏中的女子一样长,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仙人。
此人上下打量陆庆山的年纪,问道:“名为何?”
还文言文呢。
陆庆山摁住心中嘲笑,老实地回答:“陆庆山!”
“果然人如其名,心中邪火燃烧,行事不端,必遭难也!”说话颇有韵味,而且之乎者也一连串,着实有意思啊。
陆庆山嘿嘿直笑道:“不至于吧,我只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我很单纯的!”
“这样一个名字,加上你这风骨,呵呵……”此人不端摇头,终于拿起了扇子。
陆庆山突然想起屋隆镇大雨,又想起昨夜自己也差点中暑,再看这老头拿着的扇子,真是不解啊,这屋隆镇到底什么鬼天气啊,真会折磨人。
陆庆山转头看这里的环境,不是太好,可比屋隆镇不知道好多少。而且这里没有积水,想必,和屋隆镇已经有一些地理距离了。
只是,陆庆山看到了这些的时候,却没猜到老爹来了。
老爹远远瞧见陆庆山,几乎要冲上来。但老爹被一个人阻拦了一下,经过不少时间的交涉,交了一包东西,这才靠近陆庆山。
陆庆山站起来警觉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周围的一切,细声问老爹:“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刚才交钱了,我可以走吗?”
“不要急,爹啊花了很多钱才进来的,他们是火巫,脾气不大好,所以,你先得安分一些!”老爹其实更慌张,怎么说,这地方对他的生命也是一种威胁。
陆庆山不解:“火巫抓我做什么?做童工啊?这是违法的!!”
“嘘!”
琴父拿出两个蒸玉米,这只是粗粮而已,只是陆庆山的确饿着了,也不管是不是臭了,直接吭了。而随行的其他小孩儿也投来渴望的眼神,被火巫们带到这里来,他们可都是没吃饭的。
陆庆山上辈子还是傻少爷的时候,也有这种饿肚子的经历,此时,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而是他不可以随便泛滥同情心。
不过,这些孩子中有一个和陆庆山还有过亲密接触,她眼巴巴地望着陆庆山,吧嗒了两下嘴巴,很是渴望。可她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肚子,很是可怜。陆庆山也只能从心底表示同情,其他的,他无能为力了。
这是一个新建的村子,屋隆镇的人几乎都死光了,留下来的要么留在屋隆镇继续等死,要么就远迁到了这里,而他们的宗教信仰很复杂,综合称呼是火巫。
这里近乎没有养过牲畜,主要街道两侧全是屋子,这似乎跟防御外敌一样,又和铁桶江山一样,只要把两头给收住,村子里的人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