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女王军团”有赌约,这几天姚妈的学习格外勤奋,尤其是上化学课的时候,她简直是目不转睛,恨不得将老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记录在脑袋里。
今天是实验课,同学们早早就进入了实验室等待。宁然在讲台上架起了烧杯、酒精灯、水槽、洗气瓶,一排排的试管整齐地竖立在木架上,像是高高瘦瘦的士兵。宁然将准备工作做好,然后开始授课:
“今天我们要进行的是氯气的制取实验,二氧化锰和浓盐酸进行加热,4HCl(浓)+MnO2=加热=MnCl2+Cl2↑+2H2O,这个实验我们可以通过一个口诀来记忆:二氧化锰盐酸逢,隔网热瓶氯气生,盐水硫酸除杂质,吸收通入火碱中。不过在开始实验之前,我要请几位同学上来,检查下装置的气密性。姚芳,你来试试。”
被点名的姚妈快步走上试验台,按照实验章程将导管放进了水槽里。这套设备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连橡皮管都有点儿黏上了。姚妈小心地将导管的一头通入水中,然后用双手捂热试管,导管口产生了连续的气泡,姚妈松开手,水又回升到了导管里,这个流程的完成,说明整个装置的气密性良好。姚妈小心翼翼地将器材从水里拿出来,冲宁然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很好,因为氯气有毒,所以必须要保证这个实验的气密性。下面我们再请两位同学。”紧接着,宁然又喊了两名同学上台,在大家确定了气密性之后,宁然开始了讲解和实验:
“二氧化锰盐酸逢,隔网热瓶氯气生,这两句很好理解,就是加热实验的装置,注意要将石棉网架设在酒精灯上,再进行加热。”一边说,宁然一边架设好酒精灯、石棉网、圆底烧瓶和分液漏斗。
“盐水硫酸除杂质,这句说的是两个洗气瓶,一个是饱和的食盐水,用来去除盐酸。另一个是浓硫酸,用来去除水蒸气。”说着,他又摆好两个洗气瓶,将导管通入洗气瓶里。
“最后一句,吸收通入火碱中。因为氯气具有毒性,所以必须通入火碱溶液进行吸收。”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宁然也已经将整个实验装置架设完毕,他摘掉了酒精灯的盖子,然后拿起了火柴盒。然后,他抬起头,故意冲同学们摆了一个POSE,笑着说:“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酒精灯被点燃,随着火光的摇曳,烧瓶里的浓盐酸开始涌动。就在这时,一种刺激性的气味冒了出来,这正是氯气的味道。宁然挑了挑眉,这次的实验完全按照流程来做,理论上是不会产生气体泄漏的状况的。他正要拿起盖子盖灭酒精灯、中止实验,就在这时,前排的一个男生闻到味道,惊恐地大喊起来:
“氯气泄漏啦!”
男生这一喊,全班一片哗然。“氯气有毒”的这个性质,让大家都恐慌起来,有人“噌”的一下就窜出了教室,有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大喊。
宁然立刻出声安抚:“没事,这种程度不用慌张,中止实验就可以,大家保持冷静。”
可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先前那个大吼的男生冲上了试验台,他抓住酒精灯似乎是想盖灭它,可炽热的温度却让他的手烫得一抖,酒精灯翻到在桌上,试验台顿时燃烧起来。
“呀,着火啦!”
一看起火了,同学们格外慌张了。好些人从实验室的后门窜了出去,教室里的人顿时少了一大半。而坐在后排的周嘉鸣,一看这幅景象,想也不想地抓起实验室里的灭火器,与逃窜的同学相反,他大步冲上了起火的讲台。
与此同时,那个打翻酒精灯的男生,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忙拿干布往火上猛抽,想盖灭火苗,可他的动作幅度实在太大,慌乱中竟然撞倒了洗气瓶,瓶子里的浓硫酸顿时溅了出来,溅在了宁然的手背上。
“咝——”浓硫酸腐蚀了皮肤,宁然倒吸了一口气。他随手用干布往手背上一擦,拭去酸液,也来不及冲水,接过周嘉鸣手里的灭火器,对准试验台一阵喷射,将火扑灭了。
事故前前后后大概只持续了三分钟,就被宁然淡定地终结了。他扶起泼洒的洗气瓶,然后打开水龙头冲洗自己被浓硫酸灼伤的手背,一边向同学们发话:“好了,都进来吧,没事了。”
“老师,你的手……”先前那个闯祸的男生,不安地看着宁然受伤的手背,被硫酸溅到的地方,颜色与别处明显不同。
“不用介意,”宁然笑着说,用完好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下次再遇到问题,不能慌张,越慌就越乱。咱们学化学的,淡定是第一要素。对了,刚刚周嘉鸣就很镇定。”
被点名表扬了的周嘉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方未艾和思思转过身,冲他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点赞”的手势。
在这之后,授课继续进行。而下课铃声一响,思思一脚踩在凳子上,站高了一截,然后大声点了几个男生的名字:“刘栋梁、赵昂,你们几个听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说嘉鸣的坏话!刚刚着火,你们几个跑得比兔子都快,你们才不是男人!嘉鸣比你们强一百倍!”
被点名的男生,面面相觑,平时就是他们说周嘉鸣娘娘腔,说他应该去泰国做手术。可刚刚的事件,他们几个第一时间窜出了教室,倒是周嘉鸣拿起灭火器向前冲。这种对比反差,实在让他们连出口辩解、为自己洗白的余地都没有了。见他们不说话,思思格外大声:
“胆小鬼,你们才不MAN呢!以后再背地里说别人,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熊样儿吧!”
“思思,别说啦。”周嘉鸣扯了扯思思的衣角,不好意思地打断她。
方未艾走上前,对好朋友真诚地说:“嘉鸣,说真的,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厉害的!又善良又勇敢,又会念书,你爸爸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听她提到死去的爸爸,周嘉鸣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对于小伙伴们的称赞和鼓励,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实验课上的小事故,很快被同学们抛在了脑后。可谁也没想到,两天后竟然有家长闹到了学校,要求校长撤掉宁然的职位。投诉家长说:“他太年轻啦,我早就觉得他教不好小孩,现在可好,看看,出事了吧?这次是着火,下次实验课爆炸了怎么办?我们家孩子如果受伤了,谁来负这个责任?”
以上对话,是在教导处值班的一个同学,无意中听见的。那位家长在BALABALA了一番之后,还“义正词严”地表态:“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我坚决要求撤销宁然的职位,不能让他教课!”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班上流传开来,那位打翻酒精灯和硫酸瓶的男生叫作“刘阳”,他听见这话,立马“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怎么能这样?我不同意!我害宁老师受伤了,他都没有怪我,这种老师上哪儿去找啊?”
“就是就是,他一点儿都没有老师的架子,从来都不会板起脸来训人。”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虽然宁然来到班上没多久,但这个年轻英俊、风趣幽默的化学老师,很快就捕获了大家的心,几乎没有哪个学生是讨厌他的。刘阳带头说:“有了!咱们联名抗议吧,去校长办公室门口示威,我们绝不同意撤掉宁老师!”
他这一带头,有几位同学当时就附和起来,几个人浩浩荡荡就要往校长办公室门口走。他们还没跨出教室,就被韩羽飞伸手拦住了。这位平时温和帅气的学习委员,此时则显得很镇定:“你们先别激动。如果大家一窝蜂地跑去找校长,这不是更让校领导和家长不满吗?只会让事态更严重,让宁老师更加受到苛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个办法啊!”刘阳不服气地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的问题是有家长投诉宁老师,如果投诉人撤销投诉,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韩羽飞分析说,“不过,现在我们不知道的是,究竟是谁的家长提出的投诉。大家都回家问一问,如果是自家父母投诉,跟他们好好沟通一下,请他们取消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放学之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方未艾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向姚妈抱怨:“上次考试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宁老师求情,老班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放过我们的。他还帮你补习功课,这么好的老师还有人投诉,真是没道理。”
姚妈沉思了几秒钟,然后说:“我可以理解这位家长的心态,最初我看见宁然的时候,也很怀疑他能不能带好学生。再加上这次实验事故,的确有可能威胁到学生的安全,家长会有担心也是很正常的。”
“一次事故,谁也不想的啊,”方未艾撇了撇嘴,“再说了,这次实验,宁老师全部按照流程走的,根本不应该出现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会氯气泄漏呢……等等!”
方未艾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然后一把拉住了姚妈的胳膊:“我怀疑这次事故不是宁老师的错,是有人捣乱。我们去实验室看一下,说不定能查到蛛丝马迹呢!”
说着,方未艾抓起书包就奔向实验室。此时的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化学药品都被锁在了玻璃柜里,只有试管玻璃瓶等装置,还摆在讲台上,但也早已被清洗干净了。
“氯气泄漏,要不然就是装火碱的吸收瓶出了问题,要不然就是导管出了差错,产生了漏气……”艾艾一边嘀咕,一边仔细地检查那些瓶子和试管。当她拿起导管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找到了!就是这里!”
只见那老旧的橡皮导管上,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那龇开的裂口,就像是在嘲笑着什么人一样。
姚妈也凑过头去看,惊讶地出声:“奇怪了,我检查气密性的时候,这导管还是好的啊。”
“实验课上宁老师一共喊了三个人检查气密性,三个人的实验都很成功,大家都看见了,表示管子没问题,”方未艾一边琢磨,一边开始了推理,“然后宁老师就开始了实验。如果我们现在排除宁老师犯错的可能,那出现事故的原因就只有一个——第三位同学离开讲台的时候,在导管上动了手脚。走,我们去找吴涵雪!”
当天被第三个叫上讲台、检查装置气密性的学生,正是“女王军团”的吴涵雪。方未艾抓起那截破损的导管,拉着姚妈,一路向校园外冲去。出了校门几百米外,吴涵雪正和她的“女王军团”在小店里挑挑拣拣,翻看漂亮的笔记本。方未艾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气愤地说:
“吴涵雪,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见她的质问,吴涵雪疑惑地转过头。看见了方未艾和姚妈两个,吴涵雪高傲地抬起下巴,冷哼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山顶洞人和她的亲戚啊。”
旁边的马薇薇和王小雅开始窃笑,“山顶洞人”是她们给姚妈起的绰号。
方未艾皱起眉头:“现在我不跟你扯外号的问题,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宁老师?”
“我?我害他?呵呵,”吴涵雪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你少乱说了,我干吗害他?他又没有DOWN掉我的考试,哦,我想起来了,他只给一个人判了不及格,就是那个交白卷的山顶洞人啊。”
自动忽略她的冷嘲热讽,方未艾和姚妈对望一眼:的确,吴涵雪根本没有针对宁然的理由啊,她没有作案动机。事实上,班上任何一位同学,都没有要陷害宁然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