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映照在教学楼顶层的“空中花园”之上。蔚蓝的天幕中白云轻移，青翠的草坪上生长出娇艳的花朵，嫩绿的叶片随着清风轻轻地摇曳着。在这恬静而明媚的景致中，少女却显得满脸愁云惨雾，她一脸震惊地望着面前的男生，疑问脱口而出：“什么？你外婆也是受害人？”
“说是受害人，其实并不恰当，”韩羽飞摇了摇头，沉声回答，“她……算是整个事件的制造人。你们听说过‘上官曦’这个名字吗？”
“当然！她可是个大美人，也是我的偶像啊，”姚妈抢先回答，一脸的心驰神往，“想当年，她真是红遍大江南北，所有人都看过她的片儿！她演出的《上海情》《民国女郎》都是经典啊，我小时候最爱看她的戏了，她那个模样，她那个风情，真是太美太美了……”
眼看老妈陷入了“想当年”+花痴状态，方未艾顿时挂下一头黑线，忍不住吐槽说：“妈，你够了，这都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片儿了……还什么大美人呢，上官曦再美也都七老八十啦，现在都是老婆婆了……”
说到这里，方未艾转头望向韩羽飞，好奇地问：“对了，韩羽飞，你为什么提到她？她跟我妈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我的外婆。”韩羽飞微笑着回答。
这个回答，让方未艾顿时傻了眼：“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你外婆年纪大……这个……”
“不用道歉，你说得没错，我外婆今年77岁，的确是位老婆婆了，”韩羽飞并没有介意，他耐心地解释，“‘上官曦’是我外婆的艺名，她从十三岁开始演戏，因为出色的外表和不错的演技，曾经的确有些名气……”
“什么叫做‘有些名气’啊？她那时候简直是全民偶像，没有人不知道她的！”粉丝姚妈对韩羽飞的用词表示不满。
“老妈，人家是替自己外婆表示谦虚，你较什么真啊，”方未艾无奈地去扯姚妈的衣角，拦住了这位愤愤不平的死忠粉，“韩羽飞，你接着说。”
“既然姚……阿姨……”韩羽飞说到“阿姨”两个字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他虽然知道姚芳的真实身份，但是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子，身高只到他的肩膀，这实在让“阿姨”两个字有点儿难以启齿。
好在姚妈大手一挥：“别‘阿姨’了，我也知道你喊不出口，就跟思思她们那些小姑娘一样，喊我‘姚妈’好了。”
“好，”韩羽飞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既然姚妈你是我外婆的粉丝，那你一定也知道，上官曦四十岁那年，突然宣布息影。她无法接受自己开始衰老的事实，更不能容忍自己不再美好的容颜留在大荧幕上，所以她离开了演艺圈，然后将所有的钱都投资在了研发抗衰老、甚至可以返老还童的药物上。”
听到这里，方未艾扭头望向身侧年轻靓丽的妈妈，喃喃地陈述：“这么说来，她已经成功了。可是我妈又怎么会接触到这种药的？”
“那不是药，是一种香水，”韩羽飞继续解释，“外婆找来的研发团队，最终完成了她返老还童的心愿，将这种香水命名为‘reborn’。拿到reborn之后，外婆迫不及待地就喷上了香水，瞬间就变回了美丽的妙龄少女。她实在太开心太兴奋了，在这些日子里，她经常不顾家里人的劝阻，穿上年轻时的漂亮裙子，偷偷溜出家门，一个人出去逛街。”
“啊，我想起来了，”说到这里，姚妈“啪”的一声拍了巴掌，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说嘛，当天晚上我出门找艾艾，看见一个女孩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虽然戴着墨镜，但脸部轮廓看上去非常眼熟，当时我就愣了一下。再加上她走得太快了，我们俩就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现在想起来，原来她是上官曦啊，难怪眼熟呢！”
“是的，外婆那天是拿着reborn香水溜出去的，我猜她可能是在撞到姚妈的时候，无意之中把香水喷了出来。”韩羽飞推测说。
“没错，当时我是闻到一股味道，非常浓烈的香气。”
姚妈的说法，更加验证了韩羽飞的猜测：“那就对了。那天我上街找外婆，走过路口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了方未艾你和姚妈的对话，听到你们说什么‘年轻’和‘不科学’，当时我就有点儿怀疑，但我又不能确认，不敢贸贸然来询问。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注意你们。经过这两天的观察，看见姚妈那些不符合时代的举动，还有你们母女俩的一些互动表现，我可以完全确定，姚妈是中了香水的招儿了。”
“是哦，我就是老土又过时，”姚妈撇了撇嘴角，小声嘀咕，“拿你们的话来说，就是OUT了。”
方未艾哭笑不得：“妈，这时候你能不傲娇吗？韩羽飞，那你外婆那里有没有可以恢复正常的解药啊？”
“暂时还没有。外婆的研究一直是着力于返老还童，目前还没有逆向的研发。”
韩羽飞的回答，让方未艾失望地“哦”了一声，但这个乐观的少女，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不过现在至少咱们知道了前因后果，也不必担忧惊慌了。妈，回头咱们把这事情告诉老爸，让他也帮忙想办法，一起做解药！”
相比起方未艾的信心十足，韩羽飞的表情却显得有些黯然。他抿紧双唇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望向姚妈，一双黑眸显得格外深沉。敏锐的姚妈，很快就察觉了男孩的不对劲儿，她挑了挑眉，发出疑问：“怎么了？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韩羽飞犹豫了一下，片刻之后，他还是沉声说道：“reborn香水是有副作用的。它虽然能使人恢复年轻，但也会让人的记忆逐渐退化，最后完全回到15岁的状态。我外婆已经呈现出这种趋势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认得我，也慢慢忘记了我爸爸妈妈。她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因为她的记忆停留在了1962年，永远停留在了15岁的那一年……”
方未艾的脸色“唰”地就白了，她的嘴唇颤动了一下，隔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向韩羽飞确认：“你、你的意思是……老妈也会像你外婆一样，忘了我，忘了老爸，忘了这三十多年来的一切……没了记忆，彻底变成十五岁？”
韩羽飞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看见他这个动作，方未艾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似的，一下子就瘫靠在了栏杆上。与外表的虚弱无力背道而驰的是，她的内心却像是刮起了12级的飓风，满头满脑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的问句，简直像是计算机的屏保程序一样循环播放着。
老妈、老妈会忘了她……一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就像是被人猛地揪起来了一样。虽然她总是怪老妈管太多管太宽，虽然她经常和老妈斗嘴吵架甚至冷战，但是……但是如果老妈忘了她，不再记得她们曾经的欢笑、曾经的争吵，而是将她当作一个陌生人……
胸膛像是被什么人揍了一记闷拳，酸痛酸痛的。方未艾觉得空气似乎都稀薄了一样，让她难以呼吸。脑子变得一片混沌，只有鼻头的酸楚格外分明。过了好半天，她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那……那该怎么办？解药能尽快研究出来吗？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看着她眼眶泛红、急切又期待的模样，韩羽飞实在没法说出真相：他外婆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研制出reborn，解药哪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他只能轻轻点头，安慰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你放心，外婆的团队正在尽全力研发解药。”
与此同时，姚妈的心里也掀起了轩然大波，但看见女儿那担忧和脆弱的模样，姚妈还是将那些不安强压了下去。她咧开嘴角，给女儿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艾艾，我以前怎么跟你说来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都不要太过担心，不要想不开，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再说了，不还有你老爸吗，他那个博士也不是白念的，制药不就是他的专长吗？”
“嗯！”方未艾抬起手背，快速地抹过眼角。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仰起了脑袋，像是说给韩羽飞、妈妈和自己听似的，冲蔚蓝的天幕大声宣布：“一定没问题的！”
先前沉重的心情，似乎随着这宣言而轻松起来，脑袋也开始正常运作了。方未艾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博士老爸的号码，将韩羽飞所说的情况告诉了他。听到“reborn香水”的存在，方胜军也是惊诧不已，而当听到副作用的问题，电话那头的老爸沉默了片刻，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艾艾，你跟你那位同学说一下，让他把香水的资料发给我。我会研究清楚，尽快研制出解药。”
因为电话被调整到了外放模式，所以韩羽飞直接听见了方胜军的要求。帅气的大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叔叔您放心，我今晚回家之后就把相关资料整理好，连同香水的样品，一起给您寄过去。”
方胜军连声说“好”，接着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让艾艾照顾好妈妈。这一次，方未艾没有半分犹豫，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对方：“这还用你说？我会照顾好老妈的，包在我身上！”
先前的冷战不攻自破，方未艾紧紧地握住了姚妈的手，大声向老爸承诺。当通话结束之后，合上手机的方未艾，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抬起水亮亮的大眼睛，望向韩羽飞：
“喷了香水之后，大概多久之后会产生副作用？”
“……一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