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一月,二十一日,晴。
英烈墓,是周刚在潭头乡划了一块地出来,修建而成的,不管于公于私,烈士墓地的修建是必须的,于公可提升士气忠诚等好处,于私,将要安葬在这里的烈士都是因为他。
寒冷的冬季今天很给面子,温暖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阳光晒下大地,一片金黄色,潭头乡的百姓都听闻了今日周老爷要在这里给那些兵士举办葬礼,他们很好奇,还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所以他们很多人都来了。
人挤人的百姓垫着脚自觉的站在一排长矛队的身后,好奇的往里面张望,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名字,阵亡时间,事件的始终,石碑后面已经挖了三十几座墓地,此时里面是空的。
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十辆平板马车,拉着棺木停了下来,周刚面无表情的接过一口棺木,四人抬一角的抬到石碑处,小心的放在地上,转身又去接着抬。
在众人的努力下,三十几口棺木都整齐码放在石碑面前,望着这些棺木,刚刚还有些嘈杂的人群不知怎的,都安静了下来,四周的环境,周刚等人的沉默不语,有一种叫做庄重,庄严的气氛形成了,潭头乡的百姓都感觉到了。
有些气喘吁吁的周刚,望着整齐码放的棺木,眼皮直跳,平复呼吸后,对着望着他的王卫平点了点头,说道。
“开始吧!!”。
王卫平转过身,严肃的大声发令。
“全体都有,敬礼!!”。
不管是周刚,活下来的护卫,还是是断了一条小腿的赵峰,还是在维持次序的长矛队,都站直了身体,重重的拳头砸在胸口上,维持着这样的捶胸礼十多秒。
“礼毕!!!!鸣炮!!为战友送行!!!!!!!!”。
三门缴获来的虎蹲炮,连续三响,轰鸣震天,震得所有人耳鸣不断,四周观看的百姓被这样从来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葬礼震撼到了,所有人都不知不觉的收起了脸色的表情,一脸的庄重。
狗子站在人群中,他有些激动的望着这些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就算周老爷给他家分了地,但现在的这份激动绝对不是因为土地的原因。
望着那些站的笔直的兵士,不由的很羡慕,他突然很想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笔直的站在那里,狗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样的想法在看到周老爷亲手掩埋棺木的时候,更加的强烈。
彭主簿也站在人群中,默默的望着眼前的画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日酒宴过后,和郑知县聊过后准备回家时,城内突然冒出的喊杀声,轰鸣声,将他吓得魂不附体,他还以为是红夷人和李香杀来了。
等打探清楚始末后,和郑知县连忙赶往现场,那知道没有见到周刚,说是受了点伤,需要休息,看着街道上的尸体,看着那些被绳子绑住低着头坐在地上的海盗,看着那些一脸杀气警惕的望着他们的兵士,彭主簿和郑知县明智的没有在上前,留下了些帮忙的人手,就回了县衙。
彭主簿也是听闻今日有葬礼,自己才来的,因为自那日过后,再也没见过周刚,这让他有些担心,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会怎么演变,有很想拽住周刚的衣领,问他的打算。
葬礼结束了,这场史无前例,独一无二的葬礼从头到尾没有丝毫的繁琐,简单,直白,庄重,这就是彭主簿对这场葬礼的印象。
看着翻身上马的周刚,彭主簿疾步上前,大呼道。
“周县丞留步!”。
周刚闻言见是彭主簿,脸上带笑。
“哦?原来是彭主簿来啦,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周县丞太见外了,上次过后,听闻受了伤,郑知县与我十分担心周县丞,今日过来探望的,不知县丞可有时间,在下有些私事想要请教一下”。
“多谢知县大人与主簿的挂念,在下以无大碍,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在周刚的招呼下,护卫让出了一匹马来,彭主簿上马后,低声交代了几句给下人,驱马跟着周刚走了。
过了一会后,彭主簿有些奇怪,不知道周刚带他去那里,这个方向可不是去罗家庄的地方,但没多久后,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张开的嘴巴,呆呆的望着前方突然冒出来的木制围墙。
周刚没有停留,几人驱马冲了进去,进入木门,豁然开朗,木门后的不远处有一座也用木制围墙的建筑物,四周其他的地方还有几座也用木头搭建还没完成的建筑,除此之外,四周只剩下了空旷的土地。
“周县丞,这~这~这~这是什么地方?我记得以前这里是耕田吧?”。
“哈哈,让彭主簿见笑了,这块地我买了过来,罗家庄我不喜欢,所以只有将住所修建在此地了”。
彭主簿闻言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喜欢就自己建,但这那里是什么庄子之类的住所,完全就是一座小型要塞啊,四周看了看木制围墙上的塔楼,彭主簿的郁闷可想而知了。
周刚没在说什么,领着彭主簿进了住所,来到会客大厅一翻简单的问候,彭主簿喝了口茶后,终于说起了重点。
“周县丞,前几日袭击你的海盗,可曾问出幕后是何人指示?”。
周刚嘴角一丝的冷笑若隐若现,彭主簿也看到了,心中突然打了一个突,好像其实自己是知道幕后之人的事情已经被对方知晓,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但他内心有一丝确定,自己的猜测肯定没错。
“已经问清楚了,背后之人是一罗家的海上管事,这些人有些是这管事花钱雇来的,有些就是罗家海船上的人”。
周刚低头吹了吹手中的茶,毫无情绪波动的回答。
“那,敢问周县丞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彭主簿问完后,有些紧张的望着周刚。
看着紧张的彭主簿的样子,周刚一愣,心想这彭主簿有什么好紧张的,罗家之事和对方又没什么牵连,心想奇了怪了。
“唉!本与罗家的恩怨,来的就莫名其妙,我等万里而来,本着一心报效朝廷,那知道竟遇见这样的事,之前我在郑知县那里就说过,我与罗家倒地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毕竟罗家为了这事已经陪上了一家老小”。
周刚表现的有些沉痛的模样,唏嘘的继续说道。
“这次罗家的人又**,没想到此人如此狠毒,为了此事,不仅找来了这许多人,竟还动用了两门火炮,哼!我周刚何德何能竟让此人如此的费尽了心机”。
说着说着的周刚有些咬牙切齿了,彭主簿见此安慰道。
“还请周县丞节哀,我观你手下人马损失惨重,此次前来时知县大人说,福建的情况越来越紧张,县城内的兵丁都被抽调的差不多了,本来知县大人是考虑将周县丞安排去梅花所,或者去邹巡抚那里的,但长乐县已是一座空城,才将周县丞留在了这里”。
周刚闻言眼睛闪烁了下,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这狗(屁)知县为了乌纱帽会容忍自己的,但周刚又有些暗自神伤,猜到了知县的想法,但没想到这个罗家的报复会这么猛烈。
“在下之前就说过,因为罗家之事,知县大人不仅没追究在下,还重用了在下,周刚心中是很感激的,还请彭主簿告于知县大人,在下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看着周刚边说边站起身来向长乐县的方向拱了拱手,表情有些纠结的想说些什么,周刚也看见了,疑惑的问道。
“彭主簿,你这是?”。
彭主簿内心天人交战,最后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周小友,唉~~此事不知如何说,唉!!”。
周小友的称呼让周刚知道,对面之人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他不知道对方会对他有好感,此时也不想知道,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对方要告诉自己什么,瞧他的模样,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就是了。
“彭大哥,你竟已称呼在下小友,可知彭大哥对在下是有好感的,彭大哥既然决定准备对在下说些什么了,何必如此,在下知道,此话定当是为我好的,在这里,小弟先感谢彭大哥,一切小弟都会记在心底的”。
彭主簿脸上有些复杂的望着对面这站起来对自己行礼的人,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什么,对方就确定了他将说的话是对他有大用的,心中还是对此人的表现很满意的。
“既然都叫我大哥了,这些话肯定说与你听了,是关于罗家的事,那日吃酒的时候,郑知县已经决定等福建的事有了结果,他不会在插手你与罗家的事,这罗家毕竟也是官宦之家,一个家仆都敢在郑知县还没回复的时候就痛下杀手,可想而知,等福建的事完,小友将要面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