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们纷纷上前,正想去扯绛衣的衣衫,扣她的双手,不料绛衣蓦然将袖一指,开口道:“你们也太大胆了,皇上的正寝可是你们随便进来了,没瞧见郎御医正在给皇上瞧病吗?”
内侍们素知绛衣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被她一喝,都不敢再上前,却是那周关立开了口,“瞧病需得着匕首吗?你们两一定是串通好想害皇上,皇上对你们不薄,你们竟然这样报答他,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周总管,你且听微臣解释,皇上中了剑伤,微臣要替皇上挖去腐肉……”郎玉金解释着,话没说完却又被周关立喝止,“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治病法,中了剑伤敷上药草便是,怎么可能要挖去腐肉,你别把你那套晏南国的邪医之术带进朔元皇宫。”
晏南国?绛衣一怔,还等她有片刻的思索内侍已上前将她的双手扣在了身后,她也不再喝止,更不去挣扎,因为她知道那只会是徒劳无功,周关立是这宫中的总管,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权与势在这宫中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
“大总管若不信,可以等微臣治好皇上之后,一问便知。”郎玉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但话音一落去听郎玉金冷笑一声道:“让你挖去皇上身上的肉,皇上的龙体岂由你这般乱来。”
“那这宫中之事,也不是你周大总管一人说了算吧。”郎玉金仍不相让,气得周关立满面通红,半晌平定了情绪,冷笑道:“那好,宫中自然有做主的人,那我去请田妃娘娘来作主,这样总算公平了吧。”
绛衣一听,不由得冷笑,若是田妃来了,那她郦绛衣还有好下场吗?
田妃勿勿赶来的时候,绛衣与郎玉金两人已经被押至了院中,被内侍强摁着肩背,跪在地上。
一见绛衣,田妃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忙走上前开口问道:“绛衣妹妹这是怎么搞的,出了什么事儿吗?周总管这么急把我找来,是为了绛衣妹妹的事儿吗?”周关立弯身施礼,然后将在正寝内所见之事儿说了一番。
田妃脸上的笑意渐去,微微地蹙起双眉,若有所思地望着绛衣,看不出半问情绪,她总是这样,没人能看出她那颗黑色的心。“周总管,可有什么误会吗?这可是大事儿,可马虎不得。”
周关立早已认定,微不思索地一口否认,“怎可能是误会,奴才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请娘娘定夺,是否马上将两人关是御籍馆?”
田妃沉默半晌,转头颦眉,“弑君可是重罪,若真有此事,依照宫中的法令自然应该将他们关进内案馆的大牢中,让内案馆的人进行彻查。”田妃的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愣,内案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女子进了内案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没人料想得到。“周公公看呢,我这样的判法可算得当,我只是想保证皇宫的安全,这段时间宫中多事儿,若不以儆效尤,难以管制宫中诸事。而且这弑君之事,可绝非他两人能够谋划的,他们身后一定有只黑手,可许还是权倾朝野的人和皇上身边的得宠之人,让刑部一起参于,彻查此事,周公公看做这样可好?”
田妃的话,田妃的问,却让周关立越发的不安,他远没想到这样事在田妃手上竟牵扯出这么多的人,那个田妃口中的“权倾朝野之人”无非就是当朝国相郦竹山,而那个“得宠之人”便就是丽妃,这件事儿若依这样的事态发展,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况且此时皇上还未醒,若真听了田妃之言,那轻则朝野动荡,重则……
周关立额头的汗滴不由得顺颊而下,心里不敢再住下想。平定了心绪,才抬头向田妃道:“那就依田妃之言将他们关进内案馆中吧,不过刑部那边,奴才认为……”
“也对,刑部那边还是等皇上醒了之后再定夺吧。”田妃微微一笑,点头道。虽然说出这话,心里仍有些不甘,但是她却知道这件事儿是急不来的,刚才说出要刑部过问此事,倒也有些仓促,是自己心太急了。
刑部之中大多都是郦竹山的门生,若真让郦竹山进了刑部,不但治不了他,反而会打草惊蛇,想想不由得又是一笑,不过她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要利用这次的“弑君”之事,将郦竹山也一起扳倒,自然还有丽妃。
周关立似松了口气,应了命,派人将两人押出了上元宫。望着绛衣远去的背影,田妃不由得冷哼一声,她郦绛衣有什么好,除了那张俏脸,除了有点小聪明之外,她不过也只是个愚蠢、卑贱、自以为是、目光短浅的宫女而已。
田妃看了看周关立那张焦躁的脸,叹了口气,周关立在这宫中虽然得权得势,对自己的主子却也忠心不二,也正是他的忠心,才能让她田妃有机可乘。
“皇上伤得怎么样了,去请御医没有?”田妃关切地问道。周关立一怔,刚才的事竟让他忘了请御医的事儿,心里甚是自责,转头便向站在一旁的内侍嚷道:“还有快去御医馆将御医请来。”
那内侍领命而去,刚走了两步,却又被田妃叫住,“御医馆的张御医治疗剑伤很有办法,去将他请到上元宫来。”
内侍点头迈出了宫门。周关立将田妃引进了烨泽的正寝之内,那是她第一次进这寝室,一眼便望见外室内放置的床榻,心里一阵揪痛,那上面放置着绛衣的衣物,整齐而平整,但却搅得她田妃心乱如麻,手不由得捏紧了衣角,狠狠地一扯,仿佛发出一阵布碎之声,但是却不能消她心头之恨。
她怎能不恨,她进宫已经有五年,虽然在后宫之中暂理皇后之职,却从未有幸踏进过上元宫的正寝,而她与烨泽却也平平淡淡,他从未爱过她,但是她却……
田妃不由得稍低下头,三年前她让云妃消失在这宫中,而三年后却又钻出一个郦绛衣,她会让郦绛衣也遭遇同样的命运。
走入内室,床上侧卧的烨泽,竟失了往日的霸气,他睡着了吗?也许是昏过去了,同样,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那睡态,静得让人忘了他的帝王身份。
田妃靠近床边细细地看着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若在平日,她怎敢这样的盯着他不让。但那每一眼都让她心里揪痛,她知道她不该爱上他,不是因为他是皇上,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因为她特有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