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大婚自是京城内的一大喜事,京城各大官员纷纷前来祝贺,王府外阵阵迎贺之声不绝于耳,车轿不断,玉辇纵横,金鞭络绎。
突然有小厮匆匆跑过,大声报道:“皇上驾到。”
在场宾主一怔,忙让道跪迎,安信王与楚王也都迎了出来。皇驾渐渐使近,没半晌銮驾便停在了府门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民齐呼。烨泽自銮驾步下,轻笑道:“都起身吧,今日楚王与落璎公主大婚之喜,众卿同乐。”
“皇上英明,实是万民之福。”安信王磕头道。
烨泽轻笑,便进了府门,绛衣半垂着头,一脸淡然,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烨泽的背影渐去,绛衣的脚步却不住缓了下来,那双眼却止不住地飘向跪在地上的无衣,他埋着头,仿佛并没有看见她。
噪杂声又起,只见他慢慢从地上站起,她一怵,慌忙得又低下头,加快脚步。忽地却感到一双似火的眼灼向她,是他,无衣,一定是。有些慌乱,眼睛低得只看得到她自己的脚。匆匆追着烨泽而去,从他身边擦过。
“绛衣。”绛衣蓦然一怵,仿佛听到他叫声,抬起眼,正接上他的眸子,不禁退了一步。他为什么还叫她,他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他不能,不能这样对她,不能这样对落璎。又退了几步,回敬了他一眼,转身向府门内跑去,再次回到烨泽身边。
钟鼓声又响起,烨泽坐上座,没半晌,府门外噪声大动,喜乐声渐近,便有人叫着:“新娘子入门了。”
片刻之后,只见无衣手牵红绸与新娘子一起走了进来。那是落璎,盖头下,那张脸是喜是忧,她无法去猜测,但是无衣那一脸的漠然却让人感到不安。一对新人走到厅中,便双双跪在座前。
绛衣心里一阵一阵地心凉,心里的感觉五味皆有,说不清道不明,侧眼见烨泽仿佛在对座下的两人说着什么,但脑中“嗡嗡”的,什么也没见清。
无衣也半低着头,却也一样,什么话也没听清,见身边的新娘磕头谢恩,才回过神来,口中叨了一句,也伏下头去。这刚一低头,忽地竟看见落璎胸前挂着一块玉佩,心里蓦然一震,那玉佩光洁如月,通透如冰,中间暗暗藏着一丝紫气,是那玉珏中的一块,怎会在她身上?
猛地抬起头,与绛衣四目相交,她的眼中藏着一丝悲戚,还是一些他辨不明的思绪。绛衣忙侧过头躲过他,这一扭头,正巧露出那半隐在领口内的另一块玉。
那玉让无衣怒气上窜,是她,是她将那块玉佩给了落璎。绛衣偷偷又抬了抬眼。这一眼,竟让她身子一颤,那双眼是含着仇怨,她从不曾见过无衣眼中的愤恨之情,竟让她那么的无助。她想躲,却无论她如何躲闪,他的目光却毫不留情的紧追着她,她要怎么办,她快要喘不过气。
“无衣。”忽听身边的烨泽叫道。
无衣猛地一惊,回过神也回过眼,“臣在。”
烨泽站起身,朝他笑道:“落璎可是朕的妹妹,你可不许欺负她,一定要善待她。”
无衣磕头回了一笑,“微臣遵旨。”
烨泽点头又转头向安信王与各位臣公道:“今日已不早了,朕就不多留了。”
说完在众人的跪拜声中,便又匆匆离去。出了门,上了銮驾,绕了几条道,烨泽突然让人停了车,屏退其他人,只剩下周关立与绛衣,他掀开帘角,“周关立,去备一辆便车,朕想去城中转转,你跟着,其他人都先回宫吧。”
周关立一听顿时大惊,忙跪下道:“皇上,这可万万不可,若出了什么事,那奴才怎么对得起先皇……”周关立说着将先祖太皇,列祖列宗全搬了出来。
烨泽微微蹙眉,侧眼望见绛衣眼中的惊诧与期盼,又道:“哪儿来这么多意外,你差人去安信王府让喝喜酒的郦绛峰叫出来护驾便是。”
周关立仍然有些不愿,抬头见烨泽有几分怒意的双眼,便无奈地垂头领命而去。
绛衣不禁叹了口气,却又掩不住心里的高兴,只见烨泽下了车,此时竟换了件衣衫,去了头上的皇冠,脱了身上的龙袍。
绛衣不觉一怔,心知他定是一早便打好了主意,将这身衣服套在了龙袍中。那一身褐色衣袍,仍然风度非凡,贵气四溢。走出去,定受尽京城的名门闰秀的青睐,绛衣一时看得痴了。
“朕这身装扮如何?”烨泽笑问。绛衣不禁一笑,又故意蹙眉道:“有些像落破商人。”
烨泽一愣,呵呵一笑,向她靠了一步,稍稍止住了笑,伸手抚过她的脸,轻声道:“会笑就好了,刚才无衣那样看着你,朕真怕你……心痛吗?”
绛衣稍稍一怵,不心痛那是假的,她低头不语,浅笑,半晌又抬起头道:“已经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心痛了。”
烨泽吸了口气,不知她心里究竟是无奈还是释怀,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
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绛衣慌忙地推开他,只见周关立带着绛峰已经匆匆赶至,恰巧着见两人的亲密,吓得跪倒在地。
烨泽眉头一紧,心里虽有些气,却也没有去计较,只走到两人面前交代了几句。
京城依旧没变样,还是那么热闹,绛衣自进宫以后,虽出了两次宫,便却都不能与这次相比。坐在车中,掀起帘子,仿佛又回到了未进宫前,而与烨泽并排而坐却是想也未想过。
“朕已经十多年没转过这京都了,虽然就在眼前,虽然就在天子脚下,但它长什么样子,早就不记得了。”只听身边的烨泽道,绛衣一惊,烨泽许是看出她的惊讶便笑着道:“觉得朕很可怜吗?”
绛衣忙低下头,摇了摇,接着又抬头道:“不是,是你犯了个错。”
绛衣掩过他的问。烨泽一愣,“错?朕犯了什么错?”
绛衣轻笑,“还说没犯,你这身装扮怎可以还这样自称呢。”
烨泽这才记起自己是微服出巡,不觉点头,“对啊,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那你该怎么称呼我呢?”
“烨公子。”绛衣慢道。
“好,就叫烨公子。不过这京城有什么好去处呢?”烨泽望向绛衣,见她眼中神彩熠熠,比宫中的绛衣竟多了几分生气。绛衣几分欣喜,自顾自地开始回忆着,“城东峰山的日出日落是最美的,城南凌江的星空是最美的,但是都现在都不是时候,不过,这个时节菊花已经开了,可以去城西效外赏菊,那里的菊是长在原野上的,虽然没有盆栽菊花的井然,但是却更加自然。不知烨公子有没有兴致去那儿赏菊?”
烨泽只痴痴地看着绛衣,见她那笑意绽放,恰如那菊一般清雅高洁。
“好。”他应了声。绛衣仿佛习惯了那他的目光,只望向窗外,任由他看着自己。
车渐渐向西效使去,烨泽伸手将她揽在怀中,绛衣不再躲开,将头靠在他肩头。
“喜欢吗?”烨泽轻问道,绛衣没有回答,只是轻笑。
行了没多久,便能闻到那淡淡地菊花香,没有奢华的芬芳,没艳丽的色彩,它是花中的雅士,更是这山间的隐士。下了车,便见满眼的浅黄,漫山遍野,仿佛已没了落脚之处。
烨泽终于知道为什么绛衣如此留恋宫外的生活,在这里她可以漫山奔跑,可以大声欢唱,无拘无束。绛衣跑了一阵仿佛累了,慢慢走回。
“这满山的菊是谁种的?”烨泽问,绛衣轻轻一笑,“一个自称爱菊翁的老者种的,每年他都要赠我一些,今年却不见他,可能是拿菊换酒去了。”
烨泽一听,不禁一笑,也不再多问。周关立与绛峰一直远远地跟着,绛衣侧眼朝绛峰望了一眼,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但那双眼中,仿佛有些伤感,不由得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