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绛衣一愣,却也没多想,抬眼瞪了回去,“我好心帮他,你们还不领情,嫌我碍事,就早一点放了我。”
女子移走目光,不再理她,回头一边拉起男子的衣服,一边轻声问道:“为了那东西,害了性命可不值得。”
男子微微蹙眉,抬头瞟了眼绛衣一眼,女子马上会意,不再多说,端着盆子走了出去,留下绛衣仍在那儿站着。
“喂,喂。”绛衣叫了两声,那女子丝毫不理,于是回过头来猛瞪着那男子道:“将军,要到什么时候才出城呀。”
男子无力地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铜钱,向绛衣一抛,直直地打在绛衣的穴道上,微微一痛,但身子却已经恢复过来,只听那男子道:“至少要等我伤好得差不多才能出城吧。”
绛衣哼了一声,瞟了男子一眼,“自讨苦吃,你昨晚一定是去了安信王府吧。”
男子一怔,抬头怔怔地盯着绛衣,绛衣虽只是猜测,不过看来自己是猜对了,“我可没那本事跟踪你,我只是推测而已,又是夜行衣,又是安信王府的家将,不是夜闯王府,别人会找上门来,不过还是乘早出城吧,不出两天,便会大肆搜城的。”
男子一笑,也没再多问,绛衣皱着眉拉开门走了出去。在院中独坐,月已经快圆了,明日,也许明日早朝,他便会下令搜城,虽不是他愿意的,但安信王一定会逼他,又是闯皇宫,又是闯王府,这不仅关系到权力者的生命,而且关系着一国的颜面。
果如绛衣所料,次日城中便开始搜城,只说是江湖大盗,只字不提皇宫与王府,想必是顾及到朔元王朝的颜面。
不过这“盗”字倒是真的,昨夜那女子无意间提到“为了那东西”,虽不是是何物,但定是那男子进王府的目的。
绛衣想着皱了皱眉,朝窗口望去,那两人在屋里说了半天话了,一点儿也听不见说的什么,不禁叹了口气,是什么也与她再无关系,却不知自己干嘛要废这心思。
又是数日,这几日中接二连三便有官兵来搜查,问这问那的,但都被几人蒙混了过去,绛衣心里料定那女子定是会易容之术,开着门是一个声音,关上门又是一个声音,自从那天晚上后,绛衣便与她同住一屋,那日见那女子熟睡便想去揭她的面具,谁知那女子蓦然睁开了眼,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后来吵闹声引来了那男子,在他的相劝下才放了手。
已经是第八日,她离开皇宫,已过十五,但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是偏偏今夜却下起雨来,无月亦无风,只有雨如同悬针一般直插在泥土中。细细碎碎,雨声如同谁的低语一般,门突然被推开,绛衣回过头,只见是那女子。
那女子盯了她一眼便冷冷地道:“明日出城。”
“明日?”绛衣一愣。“是啊,明日,你不是想早一点出去吗?”女子说着倒在床上便睡。绛衣蹙了蹙鼻头,也不再理睬她,明日就要出城了,在搜城的士兵都有些倦怠后,盘查一定比前几日松懈。
雨未停,这是出宫后第一次出这院子,绛衣身上披着蓑衣头戴斗笠,这样的样子,即使没有黄土覆面,也难以让人认出,为了怕她胡乱说话,那女子点了她的哑穴。
出了院门,出了小巷,雨中的京城显得有些清冷,市集上也没那么多人,空空的寂寥之感顿时盈上心头,只有那一队队的官兵在街上来回地走动着,看见可疑之人便上前盘问,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绛衣不禁有些吃惊,远比她相像中的严重,不过她也知道,这自然不是因为她郦绛衣,而是因为身后人偷来的那件东西,却不知究竟是何物。
虽有兵士来问,但也没发现什么,平平安安地又走了一段,忽然眼帘中闪入一个人影,立于马车前,一身月白色的便装,眼中有些忧郁、有些迷离,那眼神忽地转过,从她脸上一掠而过,绛衣蓦然一惊,心已到了嗓子眼,再多待半会儿,便要跳了出来。
他?他竟然出宫了,心里是苦也是甜,难道他忘了上次在菊花地里的事吗?心不禁“砰砰”直跳,不禁加快了脚步。
烨泽皱着眉,看着那雨中过住的行人。“是她。”他大叫一声,忽地回过头,寻着刚才那个眼神。不会错,是她。但那悠长的街道上只有雨点仍在跳跃着,寂寂寥寥的几个人中却不是他要找寻的身影,是错觉吗?但是刚才那个眼神,像她,如藏着湖水一般,清澈却又难测。
绛衣慌忙地闪进巷子,回头望了眼他四处寻找的双眼,他为何还要来找她,回快脚步,如果再多停一瞬,她怕自己就要扑进他的怀里。
抬头昂天,让那雨水洗去她脸上的泪水。痛,不知为什么那雨水砸在她脸上竟让她那样痛。她真想大叫一声,可是无奈得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绛衣。”忽然一双手拉住她,浑浑噩噩地回过头,只见是那男子。“擦干你的眼泪,还有路要走。”
男子的话虽有些冷漠,却饱含着几分关心,绛衣蓦然回过神来,对,还有路要走。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笑。
城门边自然设了关卡,但凡出城的人,都要一一盘问检查,队有些长,人有些急,大家都催着那盘查的兵士,望着那门边几个兵士的表情,绛衣不禁摇头,这样的情形,一定什么也查不出,真不知该为自己喜,还是该为朝廷忧。
没等多久便轮到他们,绛衣不免有些紧张,这时走在前面的两人此时竟同时回望了她一眼,一冷一热交织着,她忙低下头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突然身后有马蹄声渐响,绛衣还未回头,便见门边的所有兵士,已经纷纷跪下行礼道:“参见楚王殿下。”
绛衣蓦然一愣,头脑中有些懵,忽地被一只手一拉,也跪在了地上,终于又回过神来,埋着头,手发颤,身发颤,心也发着颤。无衣下了马,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兵民道:“起来吧。”
众人应声而起,无衣又转身向那几个盘查的兵士,“你们继续。”
兵士应命又忙了起来,问些什么也不知道,到她的时候但听站在身前的女子穿出一幅苍老的声音道:“兵爷,她是哑子,不会说话,头脑也有些……”
接着什么话也听不清,侧起头去,偷偷地看着无衣。他依然那样风势卓然,雅致而又孤高,一如当时在小船中相见时一样,但是那一夜的月,一去不回,那一夜的船也不会逆水而退。
他的眼望着远方,有着辨不出的神韵,忽地又回过头在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绛衣心里一紧,忙低下头,手捏住袖口,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有人在他耳边道:“媳妇,走了。”
跟着便被人半拉半拽地出了城门,城门外山清,水蓝,那细雨在护城河中惊起片片波纹,这个未消,那个便起,重重叠叠,反反复复。
“还没回过神来吗?”忽然有人叫回了她的神,她抬起头,滢滢泪光中那一冷一热的两双眼都盯着她,她忙拭去脸上的泪,转过身,再看了看那高立在眼前的皇城,勾起嘴角,笑了一笑,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天涯海角,她却只能永远将它藏在心里。
男子见她再绽笑颜,也跟着笑了笑,伸手解开她了哑穴,那憋了许久的哭声,终究还是没能发出,算了,就让她固作坚强一次。
“如果想回去,就自己进城吧?”男子指了指城门。
绛衣白了他一眼,“既然已经出来了,岂有再回去之理呢?”
男子微微点头,又问:“要去什么地方?有什么打算吗?”绛衣一愣,也不知该去哪儿,紫云山吗?也许郦竹山会找去。天涯海角吗?可惜又囊中羞涩,一时也打不定主意,半晌,只有叹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什么地方都一样。”
“那去宴南国怎么样?”男子笑道,绛衣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却见那男子身边的女子拉了他一把,男子也没去顾,接着又说:“既然想逃离皇宫,想逃离皇城,那何不逃得更远一些呢,出了朔元那才是算逃离。”
绛衣娥眉微蹙,他为什么会让自己相随,难道真想帮她逃离?绛衣抬头望着他的眼,还是那么深幽,看不清,辨不明。
“好,去宴南国。”绛衣轻声道。那女子一听,微微有些不满见绛衣似笑非笑的脸,有些不安,于是凑近男子身边道:“将军,这样会误事的。”
男子回头望了那女子一眼,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