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头望了一眼,第一次见到田妃没有笑意的脸,那样的冷,却好过那张笑脸千百倍。
如今这门楼上,个个愁绪满腹,却只有一人神态自得。绛衣盯着混灵圣君,真是两师徒,笑脸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混灵圣君轻蔑地瞟了无衣一眼,口中喃了句:“自讨苦吃。”若不是他出手干涉,那女人也不用死。若不是他出手干涉,也不会打散最后一点药剂。
他冷哼一声,对田妃道:“把她带到这边来,本君倒要看看朔元皇帝到底有多在乎这女人。”
话音一落,绛衣便被田妃狠狠地推了一把,身子不稳,向前,就要摔倒,好在青罗及时将她拉住。青罗转头朝田妃瞪了一眼,“你们会受到惩罚的,佛的惩罚,他们正盯着你呢。”
田妃蓦然一怔,青罗如今的眼神像极了那一晚的田家小姐,她也是这样诅咒她的,剜心之痛。她捧住心口,退了半步,定了定神回过神来。眼神中的怯意一瞬间去尽,她伸手在青罗的后颈一打。绛衣惊叫一声,见青罗已经翩然倒地。
“放了她,她对你们没有任何用处。”绛衣朝田妃大嚷道。田妃冷笑,“没用?谁说的,下面带兵的副将可是郦绛峰。”
绛衣顿时大惊,郦绛峰?他不是已经……瞬间喜悦便占据了她的心,老天爷庇佑。
青罗怔怔地,似乎没有半点表情,这样的结果也许是自己的报应,她不怨。被田妃从地上拉起,如麻木一般,默默地忍受着。
“还在干什么?快把人带过来。”这时混灵圣君不耐烦的催道。绛衣随即被推来门楼边,在这里可以看到门楼下渐近的军队,一如今日的黑云一般,那样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
越来越清晰,从黑云中走出来,虽然天色有些暗,但她仍能辨出他来,他的黄色铠甲是那片黑云下唯一的色彩,晨曦一般地让人心生暖意,慢慢能看清他脸上的一丝一毫,他微蹙着双眉,紧紧地盯着自己。
绛衣淡淡一笑,与他的距离已不再如汪洋一般,隔着城墙,但心却近在咫尺。
点点微雨在他身上惊起些水雾,如幻如梦,这样的重逢太美,美得她不愿将眼移向别处。
军队已经围住了门楼,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以进攻。他没有开口,紧紧地咬着牙盯着门楼上,她果然在这儿,这……让他如何敢下令,细雨呢朦,天地间没有半点声音,没有半点色彩,除了她的呼吸与她一身的湛蓝色宫装。
她勾起嘴角,含着一丝浅笑,眼中有些光,是泪吗?但是眼神却异常的坚定,她竟能如此泰然。仍然是她,那个机敏毅然的绛衣。
全军如箭在弦,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等待着这最后的一战,等着烨泽的命令。绛峰微微的蹙眉,望着身边的烨泽,那张脸已经绷紧,眉间如同聚着一道深渊一般,不可逾越,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门楼上的绛衣。
他抬头向门楼上望去,却撞上另一双眼,青罗,她也在这儿,心里顿时一紧,手中的缰绳不由得紧了又紧,至到勒得手生生的痛,才察觉到。
门楼上安信王俯看着已经压近的大军,看着那直盯着绛衣的双眼。他竟然没死,他狠狠地冷哼了口气,当初他在军营中安插了自己的人,至到烨泽被晏南军围在山中才找到这个机会。
放火烧山,本来以为他必死无疑,却不料,他竟然……竟然……难道真是真龙天子,会得到上天的庇护吗?他不服,毒死他的皇嗣,害死他心爱的女人,甚至在食物中动手脚,让宫中的女人都不能为他生子。但是如今他仍然风势不减,难道那些都不能打击他吗?不过,他还有最后一招。
安信王走到绛衣面前,一手将绛衣从田妃的手中拉到身边,拔出长剑,狠狠地逼向绛衣,他要看看皇帝到底有多在乎她。
一股血腥瞬间弥漫在鼻间,绛衣只觉劲上一阵刺痛,眉头微微一拢,忙又展开,本不愿他看见她的痛苦,但是她却怎能躲过他的双眼。
烨泽拳头一紧,眼中的怒气全射向了安信王。这就是他的皇叔,他一次一次的忍受他,一次一次的放过他,但他在南境时,这皇叔竟让人放火想将他烧死,若非他发现恐怕早烧死在山中,若非绛峰找来援军,他也不能将计就计,回到京城,折穿安信王的阴谋。
他气愤,但是他现在又能怎么样,看着绛衣微微敛动的双眉,他心里一阵揪痛,压住心中的气,向门楼上高声道:“皇叔,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只要你肯认罪放人,朕一定会念及叔侄之情,让你颐养天年。”
安信王听后却大笑,他这个皇侄如今怎么这样的糊涂,难道不知他要的不是什么頣养天年,而是他的皇位吗?看他双眼含着火光,狠狠地瞪着自己,安信王心里一快,他就是想看他发怒,看他伤心的样子,收了笑,对着楼下大嚷道:“齐烨泽,我们也该有个了断了,你如果还想她活着,还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活着,那你就一个人上楼,我们叔侄俩也好好坐下谈一谈。”
孩子?烨泽蓦然一怔,寻着绛衣的目光,她有几分幸,更有几分悲。他们的孩子,他贵为一国之君,难道保不住她母子两吗?手心一阵痛,指尖已经刺入了肌肤之中。
“怎么样?还要想多久?”楼上又传来安信王的声音,那把剑已经快要镶进绛衣的脖子里,他心里一紧,仿佛那刀刺入的是自己的心里。
她眉头不自主的收紧,仍然保持着那笑意,与脸上的苦痛相和着,让人异常心酸。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