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对站在门外没来得及走的一个小丫环道:“冬兰,还不扶你主子回房?”
小丫环正在解身上的孝服,闻言战战兢兢地上前看着楚狸,声音里带着哭腔:“王妃,请跟奴婢回房。”
楚狸心里高兴他没继续纠缠自己的身份,跟在冬兰身后往外走。
楚狸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冬兰,瘦小的肩膀在瑟瑟发抖,显然她吓坏了。
可怜的孩子,她就是那个哭王妃哭得最真的丫环,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间房内的摆设比起王爷屋子里的差远了,尤其他那个玉龙砚,楚狸别个不在行,看古董可是没走过眼,拿到现代,在如此高房价下,上海中心地区换个百平以上的楼不成问题。
她手有些痒。
咣当一声,冬兰手中的茶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她忙蹲下,哆哆嗦嗦地捡拾碎片,却一抖,嘶了一声冷气,将手指含在了嘴里。
楚狸见状关心地近前:“伤到了?”
没想到那冬兰见她近前,倒吓得咚地一声坐在了地上,嘴里颤声道:“王妃~~~”脸更白得吓人。
楚狸停住了脚步,一笑:“冬兰,莫怕,你看,我还是我。”
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笑着看冬兰。
“王妃,你睡……睡了几天了……怎么还……”
“你摸摸我,是不是热的?”楚狸向她伸出手,眼神中有鼓励。
冬兰瘪了瘪嘴,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仍是伸手轻轻触了触楚狸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楚狸心里想这个小丫环真是太可爱了,明明怕得要死,却让她做什么她都做什么。
碰过了她的手后,冬兰不知所谓,动作那么快,碰到火也未必觉得热。
楚狸一笑,坐在木桌前,端起杯中的冷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她可真是渴了。
那身体听话音是死了几天了,不但缺水,还缺营养。
所以,她又捡了桌上朱红漆盒里的一块桂花糕掰下一小块,扔进了嘴里:“冬兰,你莫怕,我跟你讲,你家王妃我可是经历了一番谁也不能经历的大经历。”
她跟说绕口令一样。
冬兰见她又吃又喝,脸上的表情缓了缓:“王妃,是什么经历,可否告知奴婢?”
楚狸往下咽了咽,那糕差点噎到,可别刚还魂便被噎死,倒真是奇事一件了。
她猛灌了几口茶水,直着脖子将桂花糕咽了下去,然后道:“本来我的魂呀,飘飘乎乎的,跟着一黑一白两个无常,奔那地府去了……”
冬兰咽了咽口水,支着耳朵继续听。那神情是像极了听恐怖故事的小孩子,越害怕越想听。
楚狸继续道:“只是到了奈何桥,突然遇到了一个老婆婆,她手里拿着碗汤,递给了我。”
“那是孟婆汤。”冬兰插嘴道。
“对,就是孟婆汤,就要我要喝的时候,突然一阵乐声响起,那乐曲可是我从未听过的,那个好听呀,听得我恨不得再不醒来,若要我知道那是谁演奏的,我定要跟着他去了,只可惜,很快,那乐声便停了,从薄雾中走出一人,红色的蟒袍,满脸的胡子,看见我突然道,你怎么在这里?你阳寿未尽,更何况,便是尽了,也不属于我们地府,应该回到上面的。他说完,我就突然醒了。”
冬兰粉唇微张,眼睛是了解的神情,她走上前握上了她的手腕,感受着她的脉搏,慢慢地眉眼舒展:“王妃,真的是热的,还跳动呢,王妃,奴婢以为您……阿米陀佛,真真老天开了眼,您这样的好人,到底是有好报的。或者象那地府的官说的,您是个仙子吧。我就觉得王妃不一般,果真是这样。”
冬兰眼里是仰慕,看着楚狸,再无半点惧意。倒好像有些兴奋,嘴里念叨着这几日的见闻,有哪个人表现好的,一直在灵堂守着,有谁没到灵堂,还有一个女人最最可恶,只露了一面,再未去也罢了,竟还缠着王爷,行那可耻的事情。
冬兰说完掩嘴,刚才是太兴奋了,以至于该说不该说的,竟全说了出来。
楚狸当然不会介意,心里好像知道她指的是谁,便试探道:“我今天也见了,他们正乐得很呢,或者我这一没,她是最最称意的。”
“是呀,王妃,您要小心那裴侍妾。”冬兰压低声音道。
楚狸听冬兰这么一说,倒没太在意,在她的心里,自己不过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她起身转了一圈,终于看到梳妆台上摆着一面铜镜。
她坐在绣墩上,深吸了口气,搬过铜镜一照,虽有准备,仍是吓了一跳,差点将镜子扔了出去。
她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认为她是诈尸了,便是自己在晚上见到这样的面孔也会吓到的:脸苍白如纸,唇却诡异的红,眉毛又黑又粗,真象恐怖片中的女鬼。
冬兰看着她把镜子扣在桌子上,便嘻地笑了一声:“王妃,奴婢给您打水净脸。”
楚狸才想起来,这是给死人妆的面,所以才这么白,如果这个玖兰萱真长成这个样子,那王爷喜欢那个美艳的侍妾倒有情可原了。
洗过脸后,又移坐镜前,镜中的美人眉眼清美含情,皮肤白晰如瓷,皓齿如编,脖颈挺直,比自己美得又不知几倍。
突然她又接近镜子细瞧,因为眸瞳转动间她好像看到瞳孔中有一抹蓝色,可是,细瞧又隐了。
难道她是混血儿?
***
王爷房间。
景王一身紫袍,金冠束发,悠然地坐在檀木椅上,左手把玩着桌上的玉砚,眼睛看着对面的墙,又仿佛眼神穿过墙壁,看的是未知的某一点。
很长一段时间后。
“此事,你如何看?”他终于开了口。
临近窗口处站着一玄衣男子开了口:“属下想不透。”
景王如玉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突然想起昨晚看到她的举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禁摇了摇头:“莫不是她有所察觉,得知我们发现了她的身份?”
“太子把她安插在您身边,定然费了不少事,怎么会如此轻易放弃?所以她才诈死?只是这出戏让人实在猜不透。诈死不诈死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真死。”
“墨言,也有你头疼的时候?”景王看着眼前的男子,嘴角上扯,仿佛他头疼,他会开心。
墨言面无表情,他的揶揄他照单全收。
景王收起笑意:“本王还觉得她这次醒来哪里不同了。你去查一下,她留在本王身边到底有何目的。这里面又有何古怪。”
***
睡足了觉吃饱了饭的楚狸,扯着冬兰要逛王府。
白天的王府看起来与晚上的又大不同了,所有的剪影都鲜活起来。那些碍眼的白灯笼当然消失了。换上的是华丽的宫灯。有菱纱外罩,也有两面是透明蚌壳外罩的,各色的宫绦垂坠,有风过,随风而动。
远处隐约可见红墙高丈余,看来自己跳墙逃跑的可能性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