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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身份显赫(2)

慕容舒清握着酒杯的手一顿,回头对上西烈月笑意盈盈的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女人就不能消停片刻?

“哦?愿闻其详!”他们的暗潮汹涌贤翌看在眼里,他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到底是什么让这个随性淡然的男子都瞪眼了?

略过慕容舒清逼人的眼刀,西烈月一字一句地笑道:“何以解忧——唯有稀粥。”

贤翌一愣,这……回答确实另类,俊逸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慕容舒清这次完全死心了,西烈月这女人完全就是个出卖朋友的损友。迎着贤翌玩味的眼光和满室压抑的闷笑声,慕容舒清除了苦笑,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有什么表情。

她实在不想再重复一遍上次情急之下的稀粥论,可是不说点什么,好像也对不起西烈月的捉弄和贤翌玩味的目光,微微拱手,慕容舒清客套而敷衍地回道:“让贤公子见笑了,秦某拙见,民意,食也。”

在座都是见识卓绝之人,这短短的几个字也已经表达了慕容舒清的意思,贤翌敛下刚才戏谑的笑容,星眸微敛,颇具兴趣地说道:“公子见识不凡,不知公子以为,解忧之食从何而来?”

贤翌的提问,不仅引起了西烈月的兴趣,慕容舒清也正视起眼前的男子来,他问的这个问题是多少明主贤臣苦心思索的,可是,她要回答吗?答案是——不。男子身份不明,西烈月对她已经“虎视眈眈”,她还是少说为妙。略微思索,慕容舒清回了一个颇为常见的方法,“兴农,减赋。”最后,看了一眼酒不离手的西烈月,慕容舒清笑着加了一句,“抑酒。”

猜想他该有不一样的精彩解答,但是明显敷衍的回答让贤翌有些失望,不过最后的一句抑酒,倒是很有意思,贤翌笑问道:“为何?”

慕容舒清来到西烈月身边,拿过她手中的白玉酒杯,里边冰镇过的“无味”酒香四溢,慕容舒清斜睨了她一眼,才淡笑答道:“这酒香醇浓郁,剔透味甘,只是这样一杯美酒所耗粮食却是它的十倍。国之强盛,米粮充足,酿酒品香确是雅事,反之……”

虽然这么说,多少有些揶揄西烈月的意思,可是她说的也是事实。慕容家的酿酒坊一年耗费多少粮食,慕容舒清是再清楚不过,在这个时代基本是使用米发酵酿酒,酒的造价确实昂贵。

抑酒确实是个新的提法,这男子已经有意收敛自身才华,但是不经意间,仍能感受到他的细腻心思和奇思妙想,贤翌真心地赞道:“秦公子思量之细,让贤某佩服。”

西烈月半卧在软榻上,撑着下巴,她知道慕容舒清这些是要说给她听的,她虽爱酒,却也不会不顾民生。再说海域人口不多,资源富足,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和慕容舒清相视一眼,西烈月也不忘调侃回去,“我倒觉得是三句不离本行!”

上次不知道她的身份就感觉到她对粮食特别上心,见解也颇为独到。后来才知道,她就是东隅最大的储粮、产粮之家的主人,难怪对粮食这么“斤斤计较”。

贤翌奇道:“秦公子是酿酒出身?”看他的气质谈吐倒是不像,这东隅国内的酒家作坊,也没有哪一个出得起白银万两听歌赏曲,或者,他不是东隅人?

酿酒?他才问完,慕容舒清和西烈月先是一愣,微怔过后,西烈月开心地大笑起来,慕容舒清则是哭笑不得。她看起来像是酿酒的?压下心中的笑意,慕容舒清拱手微笑道:“略有涉猎而已。”

看他们的表情,贤翌便知道刚才自己猜错了,只是男子的身份到底为何?这个人,很值得他深究。

贤翌低头沉思,身后的男子小声提醒道:“主子,天色已晚。”

贤翌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轻点了一下头,男子毕恭毕敬地退了回去。

贤翌朗笑拱手道:“今日相谈甚欢,希望下次还能与秦公子、海月姑娘畅聊,贤某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西烈月懒散地未起身,随手拿起一旁的丝绢,晃了晃,笑道:“公子慢走。”

慕容舒清淡笑地轻点了一下头,也未起身,礼貌地回道:“后会有期。”

贤翌再一次深深地看了端坐于桌前的慕容舒清一眼,笑道:“后会有期。”说完便潇洒地离开了画舫。他想,他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慕容舒清现在还不知道,这句礼貌的“后会有期”,会成为她往后急于逃避的梦魇。

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滑落,晚霞却依然似火,瑰丽的红艳渲染着微澜的河水,仿佛也为它带去短暂而绚丽的生机,慕容舒清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襦衫,走出船舱,任清风梳理着她不经意间滑落的长发,淡淡地说道:“我也走了。”

趴在软榻之上,接过身边小童递过来的“无味”,西烈月对着立于甲板之上的慕容舒清笑道:“急什么,再陪我喝两杯吧。”

微笑着转身,对上西烈月慵懒地微眯的眼,慕容舒清直截了当地打趣道:“算了吧,你笑得跟狐狸似的,再不走,怕要被你拆骨入腹了。”她今天算是见识了西烈月的劣性了。

拆骨入腹是不会,收为辅国良臣倒是合她心意。慕容舒清不管是脾性风格,还是行为处事都与她很投缘,她是真心希望她愿意与她同回海域,到时,她们定可以将海域引入盛世。

“慢走啊。”西烈月也没有强留她,既为知己,便不应勉强,她会想尽办法让慕容舒清自愿到海域去的。

慕容舒清不再理她,带着绿倚下了画舫,踏着夕阳余晖,沿着河岸缓步而去。霞光果然是最难以把握的,才一眨眼的工夫,那天地间的炫红已渐渐淹没在墨蓝的云彩之中,芳踪难寻。

“焰。”西烈月翻身轻跃,下了软榻,自腰间的锦袋中掏出一枚墨玉印章,顺手一抛,印章落在了一旁的芪焰手中。看着慕容舒清渐行渐远的飘逸身影,西烈月斜靠着船桅,嘴角轻扬,笑道:“修书回国,让秦修之立刻过来。”

慕容舒清,我看你还往哪里躲!

“是。”自家主子想什么她很清楚,只是这慕容小姐又岂是轻易妥协之人?芪焰耸耸肩,她还是去写信吧,其他的还是留给她们两个自己“斗法”好了。

从后门回到祁家,慕容舒清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以往这个时候,后院只有两个侍卫巡视查看,可是现在竟然增加到四人。祁家必是有事发生,为了不惹麻烦,一身男装的慕容舒清和绿倚在炎雨和苍素的掩护下,顺利地回到了叠翠小宿。

慕容舒清刚踏进院门,早就等在院中的净水迎了上来,有些着急地说道:“小姐,您可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慕容舒清,净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深吸了一口气,把刚才听到侍卫们说的话告诉慕容舒清,“大老爷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受了伤。”

祁云遇刺?慕容舒清眉头轻蹙,昨天临风关已经有消息传来,苍月确实以防范边疆为名驻扎八万兵力在临风关外,东隅也调了六万兵力赶赴关外,两军对垒已不可避免。今天祁云遇刺是巧合还是故意?若是故意,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慕容舒清轻叹一声,对绿倚说道:“绿倚,给我找件女装,我要去看看。”或者外公已经有了头绪。

慕容舒清来到祁云的栖云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庭院中两排大红灯笼将黑暗几乎驱尽。前厅里,人影晃动,吴梅六神无主地来回走着,不时往内室里张望,眼泪无声地滑落,比号啕大哭更让人心伤。贺湘君坐在主位之上,也是一脸的担心和惆怅,从内室不断端出来的血水,更是时刻惊扰着她们的心。

相较之下,祁钟霖要平静得多,苍老却依旧有力的双手交握于胸前,平日里睿智的虎目微闭如同休息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慕容舒清进了前厅却也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地立在一旁。这时也不会有人去注意她,祁睿和祁风贤还未见踪影,不知道是还未得知祁云受伤,还是已经外出查探消息。良久,祁钟霖睁开眼,看在慕容舒清若有所思地立在门旁,有些疲惫地轻唤,“舒清,你来了。”

慕容舒清抬头对上那双依然慈祥明睿却也染上轻愁的眼眸,来到他身边,低声地回道:“外公,大舅他怎么样了?”

祁钟霖没有正面回答她,起身说道:“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这让人压抑的前厅,栖云院的庭院植满乔木,大气而宽阔,夜里投映出无数斑驳的落影。两人立于树影之下,祁钟霖也不打算绕弯子,直接说道:“你可知东隅、苍月之战避无可避?”

“我知道,今日大舅遇刺,若不是巧合,那便是预示这场战争已经打响。”其实早在轩辕逸赶赴临风关时,战争就已成定局。

“那你更应该知道,为什么受伤的是你大舅了?”看着眼前镇定淡然的舒清,祁钟霖一直紧绷着的脸染上了欣慰的笑容,这样的舒清不是温室中的娇兰,那么,在不远的风暴中也不会被轻易地打折。

两国交锋,拼兵力,比武艺,论谋略,还有就是——靠粮草。轩辕逸名震四海,与他对垒苍月可以说是毫无把握,要是她猜得没有错,接下来,苍月重创东隅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断其粮草。

思虑片刻,慕容舒清担心地看着背对着她的祁钟霖,他早已退出朝堂,这么多年来他确实也是有意避开朝廷中事。只是今日之事,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开端,外公要想守护祁家,这趟浑水怕是不得不蹚了。可是外公已经七十岁了,飞扬的银丝刺痛了慕容舒清的眼,不忍让他再次卷入这纷繁的俗事中,慕容舒清叹道:“外公,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祁钟霖仰望满月,豪爽地大笑出声,想他一生纵横天下,今日眼前的小姑娘却想要为他撑起一片天。转身慈祥地轻拍慕容舒清的肩膀,祁钟霖历经世事的眸子也染上了轻雾,感慨地笑道:“外公知道你身边的人能护你周全,也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这祁家不安全,你到睿儿的霜天别院住下吧,外公自有分寸。”

慕容舒清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她也明白,祁钟霖既然已有了打算,那么保护好自己不成为他的负担,便是她最应该做的。轻轻点头,慕容舒清仍然扬起那抹暖人的淡然浅笑,回道:“我知道了,您也别为我担心。”

“嗯,去吧。”祁钟霖点头,挥挥手,再次转身隐没在那斑驳的翠影之中。

慕容舒清转身离开,不再打扰他的思绪。她自己也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她要怎么做。

满月下,叠翠小宿又是另一番丽影,瑰丽而清幽。慕容舒清才步入庭院就看到亭子里的矮几上,摆放着一碗白粥、一盏清茶。慕容舒清在软榻上坐下,轻抚杯身,微热的温度,暖了她的手,也温了她的心。清淡的白粥,慕容舒清吃得缓慢,淡淡的甜味始终环绕唇间。

静静地吃完手中的白粥,慕容舒清微乱的思绪也渐渐明晰起来,她起身行至庭院中轻唤,“炎雨,苍素。”

语闭,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在慕容舒清身后不远处出现。

慕容舒清低声吩咐道:“炎雨,明日你陪我去霜天别院,然后通知风起轩,让他调派十人回慕容家,我不希望慕容家有任何人受伤。还有,留四人在祁家,我要随时知道祁家的情况。苍素,你立刻前往临风关,将临风关和苍月每日的情况传书告知我。”

“是。”如来时般,炎雨、苍素各自领了任务后,利落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庭院里。

慕容舒清闭上双眼,感受着微凉的夜风,她不愿介入政治之中,只是有时人总是不能逃离一些责任,尤其是当你有了需要照顾的人时,然而这些负担也让她感到甜蜜。

“小姐,已经初冬了,小心身体。”净水远远地看着小姐立于夜风中的清瘦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总是让人为她担心,可是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助她护她。

拉好净水为她披上的锦袍,两人在软榻上坐下,虽然净水还是有些别扭,不过在慕容舒清的坚持下也只好作罢。慕容舒清柔声问道:“净水,你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安排?”净水也是她最担心的,这孩子的自闭症若不治好,会对她将来的人生带来很大的影响,她那个笨“哥哥”,也会很辛苦。

“我?”净水才放松下来的身子因为这句话又一次紧绷起来,想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地答道,“我只是个奴才,能有什么安排。”

“你想在这方小院一直待下去吗?”

净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慕容舒清知道她又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叹一声,拍拍她的手,说道:“我明日便会离开祁家,只是有些担心你。”她是想将净水带在身边,希望可以慢慢开导她。

“小姐,你要走了!”净水听到慕容舒清要离开的消息,心竟然有些不安起来,她已经习惯了陪伴在小姐身边,她现在要离开,那么自己该如何是好?“那我……”

“净水,你当然是和我们一起走了!”看不下去净水挣扎的样子,绿倚忍不住从房中走了出来。

“绿倚……”

慕容舒清能理解净水的矛盾,不想把她逼得太紧,笑道:“心安之处即是家。绿倚,让净水好好想想吧。”

绿倚走到净水面前,微微抬起她的脸,对上净水彷徨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净水,安心是一种感觉,就如同我待在小姐身边很安心;我不在小姐身边,想到她给我的鼓励和照顾,我也一样很安心。那是因为安定人心的力量一直都是在自己心里的,不是在这一方小院里。”

绿倚这番话让慕容舒清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三年,小姑娘长大了。

知道绿倚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净水还是有些犹豫,轻咬樱唇,艰难地说道:“绿倚,我怕自己还不够坚强。”

看她已经有些心动了,绿倚连忙鼓励道:“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够坚强,但是踏出这座小院就是迈向坚强勇敢的第一步了!还有,你不和我一起照顾小姐,我一个人怎么行,小姐她又不会照顾自己,天冷了不会加衣,忙起来又会忘了吃饭,而且……”

“好了!”慕容舒清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净水你再不答应,这丫头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的不是呢!”

“小姐!”绿倚轻轻地跺了跺脚,她还不是为了帮助小姐说服净水,小姐还这么笑她!

慕容舒清像拍小狗似的抚摸绿倚的头,惹得净水憋不住地笑了起来,不大的小院里荡漾着三人欢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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