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土地,一方净土;咸土地,一方圣土。咸土地上的人们,是一群敲响时代交响乐高、中、低音符的使者。作为咸土部落曾经的子民,谨以此文献给我所讴歌的人们。
亮死了,没人琢磨透亮会死,29岁的亮死的一点也不轰烈,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亮在别人的眼里永远是才华横溢的象征,他拥有了世人一辈子惨淡经营的名、利,他拥有世人梦想得到的鲜花、掌声,他拥有对诸多女人的选择。他是一名“浪子”,短暂的生命中,曾无数次地热烈向往着一段绿色的爱情,并无可奈何地陷在这场破灭的罗曼蒂克梦里不可自拨。
他死得令人琢磨不透,或许世上只有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能理解他。我不是他的知己,他没有知己。虽然我们没有呆孟和庇息亚斯那种生死与共的崇高友情,但我理解他,凭着敏感,凭着嗅觉,凭着相似的心境。
当他放弃豪华的令人向往的舒适的办公室,留在盐场那片昏黄的充满原始色彩的咸土地上时,我就理解他;当他闭口不提伟大崇高的成家立业的抱负时,我理解他。即使他在暴风雨之夜站在高耸入云的盐坨顶接受雷电的洗礼,变成焦黑的碳分子游移在空气中成为一个自由的灵魂时,我仍然理解他;他最后的归宿莫过于此。如果在那暴风雨之夜我站在他的身边,我甚至会无动于衷的不会阻拦他走进历史的轮回圈里,我知道那个风雨夜,亮确实找到了一种灵魂与自然相通的感觉。如果有一天我也有那种回归的兴奋的感应,那就是我最大的荣幸,正如亮所讲的那样,海明威扣响扳机的瞬间是绝望的从容,三毛死时是与孤独拥抱,而当亮与闪电接吻时,一定是在欣喜和幸福中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甚至在某个夜晚想象到亮那具焦炭般的身体,正飞迈着匆匆脚步追赶着他们,那幽黑的骷髅里迸发出一丝欣慰的光芒。
初次认识亮是8年前,那阵子我正处于血气方刚,指点江山的年龄,可当我灰溜溜的从高考的独木桥上摔下时,我便从退休回家的老爷子手中接过递来的铁锹,光荣的成为一名真正的盐场主人了。
那时,我19岁,正处于青涩稚嫩的年纪,并且是生长在标准的草根家庭,所以我竟赢得了领导的信任,在我参加完场里为期7天的新工人培训后,便让我去盐场最边远的东圩工区接受生活的磨炼。于是当我接过盐场劳资科长递过来的调令,接受了劳资科长慈祥的微笑以及他那你们是盐场的未来等等动人的语句时,我似乎成熟了许多。
盐场地处偏僻的海边,与城里工厂相比是落后的代名词。它生产设施简陋,主要是用泥土围成的盐田;生产工艺古老,主要是利用阳光和风力把引入盐田的海水蒸发结晶成盐;生活环境艰苦,房屋破旧,交通不畅。盐场的职工称作盐工,常年和海水、泥土打交道,风里来雨里去,干的都是重体力活,时称“盐黑子”,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城里的孩子是不会来盐场工作。
我将要上班的东圩工区,是国有东江省盐业公司海滨盐场的一家基层单位,位置偏僻荒凉。那时候国家实行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濒临黄海的东江省盐业公司对所属八个盐场推行了吨盐公收政策,谁产的盐多收入就多。东圩工区常年缺少原料海水供应,因此是全场闻名的原盐产量低,职工收入少的孬单位,一般盐场里有背景的干部职工是不愿来这里上班受苦。
我曾在接受培训时听场里干部讲,现在盐工的生活环境有了很大的改善。场里统一在各工区驻地新建了职工宿舍,设立了文明食堂,配备了专职的食堂炊事员和生活服务员。各工区把家在外地的单身青年职工都集中到了文明食堂里,上班时,青工们到各自所在的小组上班;下班后,青工们就吃住在文明食堂内;休假了,各自搭乘客运三轮车到场部转乘公共汽车回家。
报道那天是个多云天气。我搭上场部到东圩工区唯一的客运工具,一辆经过改装的农用三轮车。经三轮车一番折磨人的颠簸后我到了东圩工区。经车主的指点,我径直来到工长办公室报到。当我接受完工长一番革命理想教育后,我便成为东圩工区中六圩小组的一名盐工。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亮文明食堂里的室友,也对亮没正经的样子留下了讨厌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