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信一计不成又道,“殿下所言甚是,只是臣等听闻韦国先太子曾有一笔宝藏寄于韦国华家之门。后韦国之君发动宫变,黄袍加身,便杀了先太子以及华氏满门。后有传言,华家宝藏尚存,寄于一块古玉与一张山河社稷图中。敢问殿下,聚贤庄内是否有一门徒名曰温骅,此人正是华氏后人!”
“章大人好本事,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秦风幕不愠不火的开口,却十足的潮冷之口吻。一个大臣,竟然对一朝皇子周边之事,调查得如此清秦,莫不是图谋不轨又是意欲何为?
闻言,章信扑通跪地,“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秦风幕冷冽,“本宫身边之事皆在你掌握,章大人如此本事,当日为何不随本宫前赴韦国,说不定凭着这副伶俐的口才,也堪堪当得相爷之位。一人之下,岂非乐哉?”
章信面色骤变,持着玉碟的手跟着微颤起来,“皇上,臣并无它意,只是想问个明白罢了。臣此生愿为大云粉身碎骨,绝然不敢有二心。”
“好,既然这是章大人的心思,想必也是诸位大臣的意思。”秦风幕当日知道,华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足以让人红了眼睛,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不外如是。否则,他不会允准一个大臣当殿质问自己的皇子。
事实上,这也是秦恭心中难解的疑惑。
那笔财富,足足可以装备三军侵吞剩下的五国,岂能不让秦恭动心。
秦风幕阴鸷的眸子快速掠过每个人的脸,唇角是一抹邪肆冰冷的谩笑,眼底的光清浅散开,如雾气氤氲不叫任何人看得分明。
不紧不慢的开口,秦风幕道,“华家确有惊世之财,而且韦国君主与左右丞相皆一个个觊觎已久,故而才会留下华家一条根,此人便是温骅。温骅深知自家秘密,故而在韦国费尽心思,妄图取回华家的东西。那张山河社稷图一直在韦国左相杨家手中,杨家伪造假图送入皇宫,将真正的图藏入密室,意图掩人耳目。”
“本宫无意中得了那块古玉,本是河源先生相赠之物,也是源于此物,本宫让左右丞相各自相残,最后发动兵变,以至于韦国内乱。正是借了这样的契机,才能一举覆灭韦国。只不过韦国覆灭后,本宫搜寻千遍也不曾找到山河社稷图与古玉。这样的答案,不知各位可还满意?”
语罢,秦风幕面色清冷,转身冲着秦恭行礼,“儿臣无能,未得此宝,终归是心有遗憾。”
“那图和古玉当真失了踪?”秦恭愣了愣,眼底的光带着几分迫切。
秦风幕起身,摇了摇头,“并非失踪,而是教人得了去。”
“什么?”秦恭勃然大怒,“何人如此本事,竟然能从你的眼皮底下夺走此二物?”
“父皇可曾听过,胸口点墨。”秦风幕轻叹一声。
秦恭眉色陡然一怔,“是墨门?”
想不到连秦恭都知晓墨门,可见墨门的势力已然愈发厉害,生生教秦恭断了言语,许久才道,“罢了罢了,所幸韦国已经在朕手中,其他的便慢慢再做打算。”
语罢,秦恭冷冽的瞪着章信,果然是扫兴。原本如此喜悦的氛围,瞬间因为章信的几句话变得诡异起来。
各大臣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而此刻的章信,手心里捏着冷汗,一时间竟也有几分惶恐。
如此犀利的问题都没能难住秦风幕,若然教秦风幕反咬一口,那他这条命,怕是要报销的。思及此处,章信的额头便缓缓渗出冷汗珠子,一点一滴的坠落。
秦风幕的声音在金殿内回旋,冷若刀子,一点点割开章信的脊背,几乎要挖出心来,“章大人,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若然不能一次性问清秦,只怕大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如此,还是快些吧,免教诸位大臣干等着!”
“臣、臣无话可说。”章信说这话的时候,两股战战,面色煞白如纸。
“哼,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便让本宫来替你说。”秦风幕陡然冷厉,面君高亢开口,“章大人家有良田千顷,府邸数座,娇妻美妾不计其数。只是按照本朝的俸禄,只怕章大人受不起。你若真心光明磊落,也不妨说一说自己的惊世财富是从何而来!”
一语既出,章信顿时瘫跪在地,“皇上,臣、臣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天下百姓之事,臣对大云之心,天地可鉴!”
“真当天地可鉴吗?”秦风幕冷笑两声,“三年前大云洪涝,却是何故?金河堤坝垮塌,到底适合原因,想必章大人比谁都清秦。”
“皇上,臣……”
还不待章信开口,秦风幕义正词严,“百万修堤的银子,真正用在修堤上的,不过万分之一。大人当时执掌修堤全权之事,那本宫倒要问问,何以银子不翼而飞,何以堤坝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不是千里堤坝溃于蚁穴之故吗?大云若要长存永固,尔等蛀虫只怕留不得片刻!留你一刻,便是荼毒天下,章大人,你还不知罪吗?”
话音刚落,便听得秦恭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来呀,将这中饱私囊置天下万民于不顾的逆贼给朕拿下,交由三司会审,势必要给朕吐出东西来!”
秦风幕冷冽,自古贪腐便是毁百年基业之根由,所以秦恭最恨贪腐。
早在回宫途中,他便接到探子回报,章信曾入宫与刘雉密谋对付自己。于是他便使人提前调查章信的一切,不想竟然挖出三年前的事情,果真是极好的收获。
所以这一次就算章信不撞进来,秦风幕也不打算放过章信。横竖都要立威,就拿章信开刀,还刘雉母子一个实打实的打击。以后,便要慢慢收拾朝堂,慢慢清理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处置了章信,秦恭没有追根究底。自然坐拥天下多年,他是多多少少知道些内情。秦风幕刻意不去追问,却让秦恭的心里长了刺,一根对刘雉母子心生嫌隙的毒刺。
这,才是秦风幕最终的目的。
站在假山上头,温骅折扇轻摇,倒是惬意不少,全然不似韦国时醉生梦死的模样。荣彦晞拎着酒壶上来,只手挂着两个酒杯,“你倒是乐得自在,也不稀罕那些个名利。你可知若然进了金殿,必定是高官厚禄,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那你呢?你可欣羡?”金殿册封,温骅缺席,素来他也是这样恣意的人。所幸秦风幕总是知道温骅的性子,也不会强迫于他。
荣彦晞放下酒壶,酒香四溢馋了温骅肚子里的酒虫子,赶忙放下折扇坐在了荣彦晞跟前。清浅笑着,荣彦晞道,“我是女儿家,哪里能登得上金殿,便也不做他想。你却不同,华家门楣,难道不想光耀天下吗?”
闻着杯盏中的玉酿,温骅笑得惬意,“半生累名利,不知是浮云。温骅惯小便不知门楣为何物,如今美姬已然死去,赔付了性命与一生,便当是划清了前世今生。如此也够了!不如醉去醉去,倒还有些乐趣!”
提及美姬的时候,荣彦晞眉目暗淡了一下,举杯起身。衣袂蹁跹,目光悠远而生冷,“想必美姬也是不愿的。”
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温骅如酒鬼般举着酒壶往嘴里灌,荣彦晞转身时,却将他已经将一壶酒喝得一滴不剩。不觉凝眉嗔色,“你这哪里是喝酒,分明就是在喝水。你喝得干净,倒是扫了我的兴致,真当不该与你喝酒,一点情调都没有。”
说着,荣彦晞便将杯中的酒喝下肚去,免得又便宜了温骅。
温骅却是意犹未尽,“好酒,不愧是大云宫中玉酿,可惜少了些。”
“大云宫中有的是好酒。”荣彦晞笑了笑,“改日我再与你去寻几坛更好的佳酿。听小幺子说,前些时候西域入了几坛葡萄美酒,味道怕是好得不得了。可惜当时你我未回来,否则定然可以讨几杯尝尝。”
说到这个,温骅眼放光华,“果真!”
荣彦晞撇撇嘴,“一代名仕,想不到就这点出息。”
说着又轻叹了一声,“不知金殿上面如何了。”
“纪扬自然是功成名就,而殿下应会一鸣惊人。”温骅却不着急,笑得别有深意,“你既如此担心,莫不如自己去看看。”
正说着,小幺子急匆匆的跑来,“姑娘,先生,不好了!”
荣彦晞凝眉,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何事?”
小幺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良久才喘过气来道,“金殿上章大人质疑殿下私自筹建聚贤庄乃是意图不轨,又以先生家族宝藏之事为托词,刁难殿下。”
“现下如何?”荣彦晞不动声色,只是羽睫微微扬起。
“不知道,奴才就听着殿外的太监说起这些,便急赶着回来了。姑娘,先生,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吧!若是皇上治罪,殿下怕是要吃罪不起的!”小幺子满头是汗,急得团团转。
荣彦晞起身,却不似小幺子这般焦灼,“皇上不会治罪殿下。”
“何以见得?”温骅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