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面的纪委人员扔出一叠袭昊这些年来频繁乘坐班机、或者出入海关的证明,袭昊只淡淡的扫了一眼,抿唇不语,心里再次发出冷笑,光凭这些想坐实他的罪名?
“袭局,要不要来一根?”面前的男人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将一包新买的香烟拆开。
他拆的动作极缓,掀开包装纸,微浓的烟草味立刻窜到了袭昊的鼻尖,袭昊微微皱眉,用手抵住了鼻孔,朝他摆了摆手。
香烟这东西,可以提神,但在这样的氛围里,同样可以让神经紧绷的人释放情绪、放松警惕。
男人嘴角的笑僵了一僵,显然没有想到袭昊的心理防线强成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没有找到丝毫的突破,看来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对峙,他们大睁着眼,八只眼睛如猎豹般不紧不慢的看着猎物,袭昊的额头被台灯炽热的光晒出微薄的汗,他的手心里同样濡濡的。
惨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细缝落到地上,阴测测的一条微亮的光,更添萧条,这样的时光对于袭昊来说,每一分都是难熬而懊丧的。
一位工作人员微叹了口气,他显然没有袭昊久经宦海的老练,不多久泄下气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的天梭表,这是种夜明表,表盘在黑暗里发出幽幽的绿色的光,秒针滴滴答答,时针和分针练成一线,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袭昊虽低着头,却也明显感到了工作人员的不耐,大半个夜下来,他们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什么,他不由微微抒了口气,抬起手拭去了额头、脸上的汗珠,经过长时间的灯光直射,他的脸部十分灼热,眼睛干涩而酸疼,只轻眨了下,两眼便溢出眼泪来。
工作人员看见他的动作不由一喜,饶是铁做的人也有疲倦的时刻。
“啪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房门倏地开了,走进来三道身影——
袭昊诧异的抬起头,他们背着清晨微微朦胧的光,他看不清他们的脸,隐约间只看得见是一个女人,她走在前头,后面一左一右两个黑漆漆的体格健硕的男人,应该也是中纪委的工作人员。
女人渐渐走近,在离袭昊大约几步的地方停住,一动不动,一双漆黑的瞳眸看着他,只是看着……眼里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你……”袭昊蓦然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手指着她,一双眼睛里写满惊讶和不信:“怎么会……是你?合该是你,合该是你……”他昂起头,嘴角下陷露出一笑,只是那笑,迷惘中带着一丝了然。
“我只有一个要求。”袭昊转向为首的纪委人员,心里钝重着,脸上的表情清淡而平静,声音微微嘶哑着道:“我想……见见我儿子,还有孙子!”
袭昊转向女人,漆黑的瞳眸里失去了往日里或自信或奸狡的神采,看着她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歉疚和迷恋,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他说:“不要自责,像我这样的人,每时每刻都做好了下马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会是你……躲不过,躲不过……”
女人僵直着背,柔和的脸上一行行的泪唰了下来:“对不起……”已经很久,她没有为他流过一滴泪,没想到今天,临了还是会心疼。
心里微微发酸,很多事情都会走到尽头,人也会……
人与人之间同样会……
“告诉他,好好活着。”袭昊的手上多了一副铁拷,将被押送出门,他回过头对着女人嚷道,他的眼泪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竟是看不清眼前的路。
女人背对着他,耳里只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身后的门没有阖上,早晨微亮的晨光斜斜的铺洒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到墙上,像一面黑幕,几欲将她吞蚀。
一面黑暗,一面阳光,她处在中央,左右为难,终于,选择……
清晨,彤红的云遮挡住初升的太阳,天色灰朦朦的。
行李箱的小轮子碾过路面,发出碌碌的声音,微凉的风拂过程辛的脸和发梢,身后是辉煌然不属于她的豪华别墅……
“啊威……”谢小沫拉紧了袭威的手臂,望着眼前进进去去的警员和即将被封的豪宅,眸里幽光流动。
袭威扭头看了谢小沫一眼,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暗暗攥紧,崭新的协议书发出“嚓嚓”的声音。
“袭少……”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歪着头看着袭威,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靥,眼角一道浅浅的浮凸泛白的疤痕,却是刀伤遗留下的。
袭威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到站在较远处的一帮兄弟身上,袭威眯着眼睛看着别墅的大门被贴上封条,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警笛鸣响,一辆辆警车从他们面前驶过,扬起一路尘烟,最末的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了下来,探出一张年轻的脸:“袭威,你爸想见见你,你尽快找时间去见见他。”年轻的警官摇头,微微叹息。
袭威扯着嘴角,点头。
望着远去的警车,袭威伸出食指朝身边勾了勾,男人凑了过来——
“啊强,我们干票大的……”袭威压低了声音,漆黑如潭的瞳眸泛着一丝精芒。
方强凝神听着,不时点头。
“啊威,你想干什么?”谢小沫皱起了眉毛,袭威和方强嘴角勾起的诡秘笑容令她隐隐地感到一丝不安。
袭威扫了谢小沫一眼,蓦地叹了口气,厚实的手掌按上她的肩膀,脸上覆上了一层沉郁之色,削薄的唇角抿成一个锐利的弧度,轻声的道:“小沫,你先到郊东的仓库去,迟一点我带润润来见你!”
谢小沫微微一怔,眸里的担忧之色越发扩散,忧心忡忡的叫道:“啊威,你想对程池……”
“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袭威蓦地打断她的话,他冰凉的手掌抚上谢小沫的脖颈,俯低头,眸子里闪着认真之色道:“小沫,我们要跑路了,你还愿意跟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