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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一次大吃

我们这一车的小屁孩子就像晃动的铁盒子里沙子,在里面被震荡得头晕脑胀,我跟阿桃本来是站在车箱边沿上的,这一晃一滴的,一转身我和他被挤进了车箱中间。

卡车转了几个圈,又爬了一个很长长的陡坡,终于出了我们的村子。

早晨的阳光,透过云彩向我们展现自己的笑脸,我透过一个个的人头,看到清晨阳光的风采,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我心里向着天空呼喊着:“世界,我来啦!我们来啦。”

这时何等的豪情?可是不等我在独自矗立,享受着自我虚幻出来的快乐。卡车又是一摇晃。

一大波的人又挤了过来,我由于想得入神,一时半刻脑子开了小车,没有很好的应对措施,这一波的人压了过来,顿时就把我窝倒在地上。我本想挣扎着起身,可是刚一挣扎又有一波人压倒过来。我被彻底压趴在车箱底下,车箱底下满是沙子,这些沙子很可能是前几天拉沙的时候留下来的,我被窝趴在地上之后满脸都蹭的是沙子,脸上又麻又痛。

车又震荡一下,又有一波压在我身上,正好压在的我头上,我顿时感到听到自己的头“咯咯”一声,并伴随着刻骨的痛。

我想坏了,这回真的压坏我了。我借着痛意“啊啊啊”放声痛哭。

我这一哭,很多人意识到刚才确实压着人了,纷纷让开一点,我才挣扎起来,阿桃过来拉着我的手,我们又挤到车箱边沿,抓着车箱的边上的铁皮,以防自己又被挤到车的中央。

我想我刚才只是豪情了一吧,也没有干什么坏事了,转眼间就被压了,这真是装B会遭雷霹啊。

自那一次被压了之后,我的脸就不再对称了,直到今日,我站在镜在镜子面前,仍能微微看到两个脸蛋有一丝微微的不对称,就是那年的后果。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的中学。

镇上的中学门口打着横幅“热烈欢迎我校未来的新同学来我校参加考试。”道路两边的绿带边还插着小红旗。我们看着校园里面长长短短的教学都有三层那么高。居然就觉得十分满意。

对于我们这些看惯了砖瓦房的孩子来说,三层高的教学楼是多么现代化的建筑啊。

考试内容很简单,语文数学、社会、历史、思想品德。

考完之后,那辆破卡车又拉着我们去吃饭。镇上果真热闹无比。

同学们一窝蜂跳下车之后,掏出爸妈给的伙食费,拼命花钱。

有的吃了一碗面,有的叫了一碗饺子,有的一下车就买三块冰琪淋。有的吃牛奶雪糕吃得满嘴都是白的。

当时电视剧插的广告经常说那矿泉水,我们其实都没有见过什么是矿泉水,于是有的同就买了一瓶。花了一块5毛钱,想着应该跟饮料差不多甜甜的,没想到打开一喝原来跟井底水没有区别,于是破口大骂。阿桃则是去蛋糕店买了一块大蛋糕吃,又喝了一杯牛奶。

别说你们怎么大中午的吃什么蛋糕啊,我们那个时候就是这么傻。

像我这样家庭贫穷的孩子,一般都是去买点油条吃。或许买方便面吃。

有的人会说怎么不去买馒头吃啊?因为当时还真没有馒头卖。

我手里只有五块钱,我去了一家壁灶特别恶心的油条店买了一份油条,因为别的店油条都要一元五,只有这家是一元。那里面滚烫着的油,都不知道滚过多少次了。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地沟油,但是谁管那么多呢。我买了一份。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油条,拿到油条无比激动,捧在手里观赏了半天才吃,我记得去年听我姐姐讲她用一元钱买了油条,我都羡慕得直流口水。现在我拿着油条,先是慢慢吃,后来吃得越来越快,转眼一分油条吃完了。我本应学我姐姐就这样挨一中午就回来了,没有想到自己没有忍住,又去买了一份油条吃。第二份狼吞虎咽地又被我消灭了,感觉还不满足,于是没忍住又去买了一份。

这次本来是来考试的,没有想到结果却成了自己的油条盛宴。

这第三份油条吃到一半,就油腻得实在吃不下去了。

我没有想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也有我吃不下去的时候,但扔了实在浪费,于是我咬咬牙又把剩余的油条全吃到嘴里。

吃完之后觉得自己的肚皮都撑了,又觉得口渴难奈。于是又花五毛去买了袋汽水喝喝。

汽水渴下去之后出事了,汽水与胃里的油条开始在肚子里面翻腾,只一小会儿,我就感到恶心难忍,于是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把肚子里面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吐完之后又饿了,五元钱已经花去了三块五。第一次花了这么多钱,良心感到非常不安。

但转眼又想,这五元是给爸妈给我的伙食费,那还不是由着我花么?

这样良心交织着,我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这时我看到班级一位和我同样节省的同学在吃方便面。

我问他;“方便面好吃吗?”

他说:“好吃。”

我厚着脸皮说:“能让我尝尝不?”

那位同学给我掰了一小小块给我,我吃了之后果真觉得美味无比。

啊!方便面,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我问多少钱?他说五毛一袋。

我顿时就后悔自己买油条的事情来,油条的钱都够我买六包方便面了。

于是我也想去买一袋方便面,好好尝尝这人间少有的美味。

这时,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从羊肉馆子里面出来了,喝得醉醺醺的。

教导主任扶着两位校长钻进驾驶舱。然后取出口哨,在嘴里吹了一声刺耳的声音之后,叫道:“都给我上车,谁上车上得晚,就把他留在镇上不管了。”

这句威胁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大家争先恐后往车上挤,我也迅速放弃了买方便面的想法,也挤上了卡车。

司机也喝得晕乎乎,钻进车里,好像还跟校长说:“老子再喝二两一点事都没有。”

现在人们都会说喝酒不开车之类的话,那时候懂个毛啊。

车子就这样被这个酒鬼司机又开动了,以后来人的眼光看,这简直是拿百号小朋友的生命当儿戏啊。

那时就这样开着回家了。

开到家里我还惦记着自己的方便面还没有吃着呢。想着一会儿到小卖部买一袋好好品味一番。

可是刚回到家门口,就被我爸给堵住了。

我爸说:“我给你的五块钱伙食费,还剩多少?”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我当时就在想,天啊,这钱不是给我了吗?怎么还来过问?

我扭扭扭捏捏说:“没…没有剩多少。”

我爸像是遇到天大的事情一样惊呼:“啊?你都把钱快花完了?”

我哆嗦着说:“没…没有。”

我爸说:“还剩多少?”

我低下头,很小声地说:“还剩一块五。”

我爸又厉声说:“剩的钱呢?拿出来。”

于是我又规规矩矩地把一元块五给了他,我爸数了数是一块五。又满脸怒气地问:“怎么就花了三块五,是怎么花的?”

于是我就把自己如何吃了三次油条,又渴得不得了,喝了一袋汽水的事情跟他说了。

我爸听得火冒三丈,顿时抬起手,照着我的脸就给了我两个耳刮子,边打边骂:“让你乱花钱,让你乱花钱。”

我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疼。我捂着脸哭着说:“你们当时不是说给我五块让我当伙食费的吗?”

我爸讥讽地说:“我那是考验你,你还真当是给你的钱了?真是败家子。你看看你姐,去年才花一块钱,你呢?就花这么多?老子的钱来得容易啊?”

我在想我姐去年花一块钱,那是爸妈就给了一块钱,如果多给她多半也是会多花的。想想觉得委屈无比,自己的方便面也吃不到嘴里了。

为了这事我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终于买了一袋方便面,还没有吃到嘴里梦就醒了,始终不知道方便面的真实神味。此奈人生重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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