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安天下 相思情](一)
后来,晨王到了。
阿叶一步一步走上前,双手捧着玉玺,在晨王面前屈膝而跪,用再平静不过的声音呼唤着:
——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后来,纵使李将军,秦将军多么的心有不甘,多么的想拥护阿叶为帝,也不得不随之跪了下去。
紧接着,皇宫内外的兵将,全都随之恭敬地跪倒,成了浩浩荡荡一片。
——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再后来……署国彻底消失了,整个卿国臣民都在对他呼唤着这句话,万岁万岁万万岁,晨王,本名叶如尘,成了卿国的开国皇帝。
与此同时,民间亦开始纷纷扬扬地传颂着当朝的卿王爷,后听说这位卿王爷竟是前朝名扬一时的布衣公子阿叶,于是市井百姓对这位卿王爷的来历便更是好奇了。
只知他二十有四,才谋武略,身世成谜,自新皇登基之后,便离开了京都,不知去向。
甚至连卿叶院都没来得及回去看一眼。
江南春水绿,鸟啼声声乱。
长街小巷之中行人络绎,街边两个姑娘友好地相伴而行,不时地说说笑笑。
“小奴,咱们一并在这卿王府等了四年,如今天下平定,何时动身赶往京都啊?”燕子一边挑选着发簪,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
小奴心里默默思量了一番,应道,“当初叶主人让我在此等候,说是战乱平息之后,他便来此接我。”
这时燕子转过身,饶有兴趣地拉着小奴的手,轻轻问道,“卿王爷如此宠你,很快便要娶你做王妃了罢?”
小奴心中一紧,脸上泛起片片红晕,连忙启齿纠正道,“只是一起回到卿叶院,并无嫁娶之事。”
燕子满脸不信,“诶,他不是很喜欢你的吗,为何不娶你?”
小奴下意识地开始回想起来——
谁说不作数的,我就是要娶你。
携手春秋,不离不弃。
傻丫头,我是骗你的啊。
谢谢你能回到我身边。
她从腰间摸出那装着两颗红豆的怀囊,轻声一叹,歪头对燕子无奈一笑,“可是,叶主人从未说过喜欢我啊。”
燕子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小奴的肩膀,“谁都知道叶公子寡言少语,也就是跟你和鹏儿才亲近些,你看,我认识他的日子也不少了,如今回想起来,他跟我说过的话似乎也没几句啊……”燕子说着神色又显出几分感叹,“以前,他和钟离小姐在一起,小姐回到府里也会时常跟我谈心,说叶公子冷言冷语,着实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是,当咱们刚刚寻到卿王府,你与叶公子相见的那一幕,虽已过去四年了,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对你的感情……又何必多说呢。”
“可是,”小奴摇摇头,“不说,我又怎会知道呢,我可是……很喜欢他的。”
刹那间,就在这春日街头,就在她二人的身后,忽而传出一声令她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犹如沐浴着阳光一般,懒懒散散的腔调:
“被我偷听到了哦……”
小奴蓦然回首,自己身后,正是那一袭如火红衣,他清瘦而英挺的身姿,随风轻扬的衣袂,如墨般漆黑的双眸,若有似无的淡笑,让江南的一切都尽然褪色,唯留他一人。
四年了。
小奴忽而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自己的喉咙中,瞬间酸了鼻子。
“叶主人……”她重重地扑进他的怀中,靠在他的肩膀上哽咽地呢喃。
阿叶眉头微皱,肩膀一颤,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继而又回过神,笑眯眯地拥着她,“你方才那句话,再说给我听一遍。”
小奴觉得他肩膀似是有什么不对劲,刚想启口问,却听他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不禁抬起脸,羞涩哼道,“那个……多说不益。”
这时燕子凑上来,笑嘻嘻地对阿叶应道,“她说呀,她可是很喜欢您的,卿王爷。”
阿叶回身将马儿拉过来,对燕子笑了笑,“燕子,我与小奴走一趟淮乡,你先回卿王府等我俩几日,阿晨让我对你说,他如今忙于政事,实在无法亲自来接你,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还说,待时机成熟,朝政稳定,定会将你纳为他的皇妃。”
阿叶此话说得平平淡淡,燕子却不禁吃了一大惊。
皇妃?
这个地位,与自己的出身差了十万八千里,若当初他只是为自己引路,遮雨的好心人,自己还可以将心托付给他,可他如今……是皇上。
他已经君临天下,无论他愿不愿意,他将来都会拥有很多如花似玉的女人来做皇妃。
而后宫从来都是个腥风血雨之地,明争暗斗的生活——实在不是她想要的。
燕子想罢抬起脸,“卿王爷,您有事便去做罢……至于皇妃之事,”燕子说着,苦涩一笑,“还是算了,我与皇上不过萍水相逢,何德何能,实在不敢奢望。”
阿叶微微颔首,淡淡一笑,“我料到你会如此,但此话我不会替你转达,待回了京都,你二人之事,还是当面讲清楚为好。”
阿叶说罢,便起身上马,又将小奴一并拉上来,向燕子告别,策马而去。
“叶主人,我们去淮乡作甚?”小奴骑在马背上,依偎在阿叶的怀中,随口作问。
阿叶的眼神似是在追忆着什么,淡淡答道,“不只是我们,还有一个人。”
“啊?”小奴满声不解。
阿叶淡淡一笑,手不觉得摸向包袱中的骨灰瓷坛。
“就像四年前一样,”阿叶顿了顿,又缓缓念道,“朝夕,也和我们在一起……”
小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张大嘴巴,刚想出声,却又被阿叶的手指一把止住了。
阿叶将唇轻轻附在小奴的耳边,声音温和而淡然:
“嘘——他在睡觉呢。”
小奴的眼睛忽然就蒙上了一层湿雾,“叶主人,朝夕公子他……”
阿叶轻声一笑,再不发话。
——朝夕,这一次,又被你赖上了呢。
——你这么死皮赖脸,非要来江南,那么此刻……可以安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