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恨声道:“阿雅阿雪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还让她们呆在灶上做什么?趁早打发了去!”清容忙拦道:“我观察过她们两个,都是天真不懂事的小姑娘,就是贪玩了点,想来也不至于有害人的心。歹人或许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侍机下的手,不妨留着她们,说不定倒能引出那歹人来。”
若兮亦明白清容的意思,但是想想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莫名其妙地就要离自己而去,心头真如万箭穿心般痛恸,可怜的孩子!自己千辛万苦地从瓦刺一路颠簸回到中原,不就是为的这个孩子吗?而今孩子却不能保住,上天,你真是太残忍了!“清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孩子真的不能保住了吗?快点帮我想想办法好吗?”
清容见若兮哀怜的眼神,眼泪也忍不住滴落下来:“姐姐,对不起,清容无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灵儿也忍不住背了身去擦拭着不时滚落下来的泪水。
若兮长叹一声道:“你已经在帮我了,怎么能说无能呢?不要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又拉了清容的手,“好妹妹,告诉我,孩子还能活多久?”
清容犹豫半晌才道:“姐姐,孩子,孩子恐怕也早就中了毒,你已经服了解药,只怕这两日……”若兮一怔,伸手去抚已显山露水的腹部,孩子也中毒了?也就是说不等生下来他就会去的?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她木然了,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思想,就那么轻轻地抚着,似乎在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天真的小脸,直到用尽全身的力气,直到无比的倦意席卷而来,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小脸,可爱的,孩子的脸,他们都泪流满面,朝自己哭泣着,呼喊着,“孩子,我的孩子……”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便再也克制不住,昏厥过去。
却说慕风那一日晚间听闻若兮的那一番话,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心,便赶往庐王府向哥哥凌慕云表明拥护之心,庐王之前因为弟弟的出类拔萃又受到他人的挑唆而始终对慕风心怀芥蒂,此时见弟弟是支持自己的,便也就欣然言好。
不曾想,庐王府却有一个叫刘镜的幕僚,因为素来视秦王凌慕风为庐王的劲敌,对慕风并不放心,便向庐王进了谗言,庐王也疑心不已便心生一计,着人将秦王软禁起来,慕风虽没有想到哥哥会如此相待,但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真诚,还是决定留在庐王府,因而秦王府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的。
若兮自那一日慕风离府始终未见,虽然疑心不已,但一直因为孩子的事情悲痛之极,身体又虚弱不堪,清容灵儿每日汤药不离,悉心的侍侯,也无法顾及慕风情况如何。只想着他去的是庐王府,想来庐王素日待人憨厚敦实,又是亲兄弟之间,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起初便未放于心上。如此三五日后,始终不见慕风,不觉惊心,少不得强自扎挣着,使人去庐王府寻人。
家人回来报说庐王府并未见过秦王,若兮疑惑了,慕风他分明去的是庐王府,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呢?便隐隐明白慕风必是凶多吉少,也不顾自己还病着,唤了清容来,求她无论如何要去一趟庐王府,想办法打探出慕风的下落。清容自然满口应允,趁着当晚的夜色去了庐王府。
若兮躺在房里,忧心地等着清容的消息,暗自后悔当日不该说出那番话,如果不能探出慕风的下落,岂不是永远的遗憾,孩子已经没有了,如果再失去了慕风,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四更过后,清容才回来,胳膊上受了伤。若兮吓了一大跳:“清容,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又唤灵儿赶紧过来帮忙处理。
“不碍事的,一点点皮肉伤,姐姐休替我担心。”清容脱下夜行衣,强笑道。“清容,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发现你了?所以打起来了?”灵儿边忙活着边焦急道。
清容点头:“庐王府看起来情形不对,里里外外都是重兵把守。”若兮想了想道:“那你可探出些什么来了?”
“他们把我当着了刺客,还没有接近内院,便有人发现了我吵嚷了起来,说是有人行刺都赶紧出来保护庐王。”清容沮丧道,“后来还和庐王的人交了手,那些人并不像是寻常的大内高手,武功非常了得,我打不过他们。我担心万一落入他们手上,会给秦王带来祸患,所以就逃了,绕了半个京城才回来的。”
若兮沉吟着:“庐王请了高手把守,难道有什么异常吗?”“也许王爷就在他们手上。”清容迟疑着,“否则小小的庐王府何必要重兵把守?我看很有些反常。”
若兮低低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心下明白庐王看来是打算起事的了,真是如此的话,慕风必然是被他囚禁了起来,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也是凶多吉少。“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清容疑虑道,“咱们眼下可该如何是好?此番打草惊蛇只怕守卫更森严了,再难打探出些什么来。”
“我此刻却没有半分主意,庐王如果囚禁了慕风,自然就不会给他脱走的机会。”若兮斜倚在榻上怔忪良久,在这暑热的深夜里,却感觉一阵阵的寒意直浸骨髓,庐王虽然不会对他心生杀心,但是那帮整日做着攀龙附凤白日梦的幕僚亲随岂肯轻易放过慕风?庐王最强大的对手就是慕风,即使要放过他也是等新君登基以后了。怎么办?怎么办?
秦王府因为少了秦王,气氛比往日沉闷了许多,加上若兮又一直卧床休养,少于外界联络,每日只由家将不时汇报些寻找秦王的动向,无奈始终没有结果。素日跟随秦王左右拥护他的那些大臣,来府里寻了几次未果后便再无动静,外界已处于一片剑拔弩张的恐慌之中。自幼生于皇宫内院的若兮岂会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亦只能漠然处之,私下里仍然和清容商议如何打入庐王府探出慕风的下落。
灵儿把阿雅阿雪两人仍安排在灶上,汤药之类依照往常那样煎熬,自己暗中观察,却始终未探出什么端倪来,不觉疑心不已。
却说清容虽然夜探庐王府,并且和庐王府的人交手受了伤,但她日日暗中观察那庐王府,寻机进入。
不等清容进得庐王府寻得慕风,宫里却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皇上驾崩了!皇上病入膏肓,驾崩是迟早的事,可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若兮听到消息的时候,愣怔了片刻,直到通报的太监又嘱咐了几句离去后才恍惚方回过神来,这的确是真的!凌渊去了!他死了!原以为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很平静,很平静,似乎他早已死了几百年几千年。
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切又该回到四年前的那一片混乱昏噩之中了吧?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惊恐的画面时时在眼前闪现,又是一场持久的新君争夺战,不管谁是胜者,而那些对新君形成威胁的势力都将被一一击败,满门抄斩、斩草除根……小小的秦王府恐怕也不是大家的庇荫之地了。
若兮强忍着心头的悲痛,盘算着京城一旦兵戈相加,就立即遣散府里所有人,让他们逃生去。
“公主,是不是又要打仗了?”皇宫的事情虽然暂时还没有影响到秦王府,但是灵儿也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听见说很多官家太太小姐都逃到关外去了。咱们怎么办?”
“不要听那些人胡说。”若兮宽慰道,“好好做你的事情,把府里所有人的名单拟一份给我,另外把管家也给我叫来。”
若兮已管不了自己虚弱的身子,挣扎着把府上的事务梳理了一遍,人员、财产都一一在心底做了详尽的安排,包括灵儿,清容她也没有打算留下,她是打定主意要一个人留下来等慕风回来,生死相随。
先皇驾崩的第二天,另一个惊人的消息也接踵而来:齐王凌慕雨被立为新君!虽然据说是先皇留下的遗诏,但是却在所难免地引起了轩然大波,没有人相信那是先皇的本意,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传位于第三子!更何况所谓的遗诏也是由皇后的人传出来的,不由不使人疑心,且不说朝野上下的那一派混乱,单说民间听闻此消息也是惶惑不已,一时间民心大乱,议论纷纷。
先皇入陵,新君登基在即,庐王一派自然也就彻底把矛头指向了齐王,而秦王凌慕风在被软禁九天后重新回到王府,当初随他一起去的那几个亲随不是被庐王的人杀了就是受不住重刑早已自尽了。
回到王府,虽然一切依旧,却明显的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荒凉之感,那些昔日围绕在身边的幕僚官员都已经转投他处,此时的凌慕风彻底感觉到人世的冷漠和世故。
若兮,看到若兮,他才踏实下来,不管如何,若儿,他心爱的若儿会永远跟随在他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