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凌慕风终于回来了，灵儿却仍不见。

若兮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回了肚里，她不敢问，真的害怕听到那个不好的消息。

借着微明的晨光，看得出凌慕风满面疲惫，迎上他满怀歉意的眼神，若兮明白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凌公子，谢谢你。”

“你的随从她，她落水了。”凌慕风的嗓音低沉而暗哑。

“天那。”若兮眼前一阵眩晕，“怎么会落水呢？”

“我在宫里找了半天，无意中听到一些巡逻的守卫，他们讨论着怎么样把一个小姑娘追赶着跳了河。”凌慕风解下披风，走过来给若兮披上，“抓了一个过来详细逼问，的确有此事发生。对不住了，天太暗，水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灵儿，灵儿！我连你也失去了吗？上天，你怎么能如此的残忍？连我唯一的一个亲人也要夺去？若兮强忍住眼泪，眺望着雾色里的对岸，乳白色的晨雾笼罩着看起来异常平静的紫莲城，这一夜，那里发生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或许一个灵儿并不算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失去所有亲人的孤女来说是多么多么重要的一个精神依靠！

“灵儿，她应该不会死吧，也许她，会顺水漂流，会被水带到岸边被人救起。”若兮喃喃着，“她怎么会死呢？她答应要和我一起的，我们还有多少事情要做，我们要去找回江家仅存的血脉，我们还相约去草原，怎么会就这样走了？”

凌慕风看着若兮单薄纤弱的背影，似在微微饮泣，他虽然没有感受过生离死别的痛苦，但是他刚刚在皇宫里看到的那一片片刀光血影，听到的那一声声被恐惧撕裂了的哭喊涕叫，他能体会到那种对生命的依恋和渴望。眼前的兰小姐，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那一种清婉脱俗的容颜，遗世独立的气质，让他暗暗感叹上帝造人的精致，两次相遇，都是她命悬一线，不知道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为什么总是被逼往绝路？

拿了自己的丝绢，轻轻地从后面递了过去，若兮似乎怔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兰小姐，请你保重，也许，你那随从顺河而下，如有造化，或能获救也未为可知？天快亮了，我们不如歇息片刻，找了小舟去好好寻找。”

若兮忧心地扭回头：“可是，可是水那么深，她又不会游水，还会有生还可能吗？”

凌慕风淡然一笑：“找一下总会有希望的。不知道西海池的水可否比这里还要深一些？”

若兮凄然抬眼：“实不相瞒，西海池其实另有机关，水下正中间有一个莲花座，转动莲花座会打开下面的暗门，能一直通到后山的菩佗寺，当时我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冒死一试，池水深浅实是无心测探。也不并不像公子想象那般抱着必死决心。”

“原来如此。”凌慕风沉吟道，“看来兰小姐对宫中布局甚是熟悉，想来和皇宫大内必是有一番渊源吧。”

若兮眨动凝水双眸：“就像公子你一样，在皇宫内院来去自如，必有你的一番道理，凡事凡人皆有渊源，又何必一定要寻根知底呢？”原谅我吧，不是故意要向你隐瞒，可是我今日的身份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向你解释得清的？

凌慕风微扬嘴角似笑非笑：“小姐好伶俐的言辞，在下失礼了。但不知我们此时该做何打算？”

“送佛到西，既然已经打扰公子至此，如若公子愿意，还是烦恳公子能助我找回灵儿，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她的下落。”

“好，既然如此，你必须听我安排。”凌慕风略一沉思，“已折腾半宿，想来小姐也疲倦之至，不如找一处安静之所暂且歇息，容在下回府唤人来四下寻找打捞可好？”

“安静之所？”若兮回味着，天亮了，新一代君王该要粉墨登场了，这天下还能有安静之所吗？

“也好。”若兮拿出凌慕风交给自己的那炳短剑递了过去，“公子之物还是物归原主吧。”

凌慕风却不已为意：“先带在身边又有何妨？这样的乱世，你一个女子身边没有一件防身之物如何能行？”

若兮默默收回，把玩着那炳短剑，尺约三寸，体型精致，剑炳嵌着一枚绿莹莹的宝石，看来不似普通短剑。

“走吧，我知道一处所在。你暂且去那里歇息，等找回你那随从再一起回家不迟。”凌慕风看着短剑眼睛似乎隐隐泛出水光，赶紧转移了视线，“天已大亮，此刻找人不似夜间那般费力。”

天边露出一抹微红，风已渐渐停歇，地面的青草野花似覆上了淡淡的轻纱，朦朦胧胧，晨色里如梦如画。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清晨！昨夜那一场腥风看似已然消散，但越是平静的水面下面越是暗流涌动不止。新的一天，天下所有的百姓将会有一个怎样全新的命运？

随了凌慕风，走出那片树林，绕过一带稻田，前面方是一条阳关大道。“顺着这条道右转数里，就是南城门了，我们此刻倒不必进城。”凌慕风指着前面的大道说，回头看看若兮似乎脚力不胜的样子只得驻步，“兰小姐，要不我们就地歇息片刻吧。”

若兮点点头，一夜未曾合眼，心头乱麻纷丝，又担惊受怕的受了这半天的寒风，虽一路强自撑着，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娇弱公主，哪曾经受得起诸般劳碌折腾？早已虚弱不堪。

凌慕风看她的脸色苍白，步子虚浮无力，关切地伸手扶着她：“兰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若兮勉强地一笑，想努力地站稳，但是身子却不听使唤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兰小姐，兰小姐。”凌慕风慌乱地一把搂住若兮，托起她那清容脱尘的小脸，可是她轻轻地动了动嘴角什么也没说出，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滴入他的掌心，那么冰冷，那么痛入心扉的两行泪，让凌慕风大恸，这个女子，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坚强，却又如此的让人心疼。她像天使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却又谜一样让人猜测不已。她到底在经历着怎样的磨难，为什么来到皇宫却又拼死出逃？

看着她浓密如扇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似是想努力睁开双眼，凌慕风忍不住紧了紧双臂，轻轻地蹲了下去：“你睡吧，好好的睡一觉，由我来守护你，你就放心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