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群人簇拥着过来了,当中闪出一条道来,“公子请!”“公子请!”毕恭毕敬的。领头一人骑一匹高大的黑马,铠甲在身,威风凛凛,旁边紧随一人骑着匹白色良驹,一黑一白,火光照耀下,好不齐整!
“那是什么人?”
“回公子的话,是两个从黄府逃出来的丫头。”小兵丁赶紧回道。
“逃出来的丫头?放了她们罢。”
好熟悉的声音!若兮紧张到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分明是凌慕风的声音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公子!”小兵丁答应一声小跑着过来说,“你们走吧,公子说放了你们。”
若兮紧张的道:“你们公子,可是姓凌?凌慕风否?”那小兵丁明显愣住了:“你说什么?你一个小丫头,岂能轻易直呼我们公子的名讳?找打不是?”
莲朵叫道:“只是问你一声,你那么凶做什么?”
正说着,那黑马上的人早打马过来了:“吵什么呢?还不放人?早说过一律不许惊动家眷的,不知道规矩吗?”
那小兵丁答应着,又道:“公子,她们乱叫您的名讳呢。”
若兮看着高头大马上气派威武的凌慕风,眼中早滴下泪来,竟然真的是他,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形下相逢。
看见若兮,凌慕风惊讶道:“你?不是跳舞那女子吗?”及一细看面容,早跳下马来:“你?若儿?”握了若兮的手惊喜的叫道:“若儿,你怎的会在此?”
若兮挣了挣,却没有挣出手来,红了脸任由他握着,一言也发不出来。凌慕风只管充满了惊疑、欣喜、惊诧,紧紧盯着若兮,哪管周围充满了惊诧的眼神?
四目相对,几月时日,慕风脸上那股淡淡的傲气早已褪去,眼角眉梢堆满惊喜,黑沉沉的眸子里却多了许多成熟的冷静。
慕风盯着若兮,似乎要将她看进眸子里,刻在眼睛里,在那样的注视下,若兮也不觉红了脸,心口仆仆乱跳着,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似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化着了默默的凝望。
一时,又过来一骑,若兮一惊之下,眼角早已扫见是那匹白马,暗道:该是鹤白罢。
果然声音一起,就是鹤白那熟悉的声音传来:“慕风,做什么还不快走?那边情形不知如何了。”
“鹤白,快来。”慕风唤道,“快来瞧瞧我遇见了谁?”那眼睛忍是不舍得移开半分。
鹤白下马过来,犹自漫不经心地道:“遇上了仙女不成?”若兮早低了头唤道:“见过苏公子。”
苏鹤白闻声不觉一怔,讶然良久,又仔细打量若兮半晌,眼睛一瞬不眨地缓缓道:“可真是兰姑娘么?”凌慕风捶他一拳道:“都瞧半天了,还没瞧够吗?不是若儿又是谁?”
鹤白方回过神来,吐出一口气道:“总算是又见面了。”慕风早瞧见一边默默站立半晌的莲朵,问若兮道:“她,又是哪个?”若兮含笑拉了莲朵的手过来:“忘了向你们介绍。莲朵,也是一个苦命的妹妹。”又指慕风二人,“凌公子、苏公子。”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回头再说吧。”互相见了礼,鹤白催促道。
慕风一挥手,早有人牵了马匹过来,若兮扶了莲朵和自己同骑一匹,莲朵从来没有骑过马,搂着若兮,身形呆板,动也不敢多动一下。若兮笑着回头:“别紧张,放松些,只看着前面就好了。”
“慕风,那边情况尚还不明,不如叫了人安排兰姑娘她们去,咱们等这边理清楚了再过去罢。”苏鹤白道。慕风点头:“也好。”又冲若兮道,“若儿,我让人先送你们去安全的所在,一会儿再见罢。”唤了身边随从过来:“带两位小姐先回去,路上好好护送,不得有任何闪失。”
那随从答应了,过来道:“请两位岁我来吧。”
若兮回头看一眼,见慕风、鹤白朝自己挥着手,眼睛一酸,泪水又爬上了眼眶,虽然并未说得多少,见了他们却像重见失散的亲人般,又是欣慰又是激动。
那随从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还叮嘱两句:“两位小姐不必害怕,这远远近近几条街上,全埋伏着我们的人,也算你们好运气,我们公子人好,要换了朱又亮的人,像你们这样早就被掳了去呢。”
若兮心内一动,不知道刚刚大厅上,自己趁那烟雾向朱又亮连发的数箭都中了没有?方才一片大乱,并不曾闻见详情。想着就冲那随从道:“朱又亮此刻在哪里呢?”
“这个?”那随从岔了话题道,“你们打听那狗贼做什么?你们怎么从黄府逃出来的?”若兮搪塞了几句,想到方才见到慕风时,他曾说“你不是方才那跳舞女子么?”,他当时难道也在厅里?混在朱又亮的人里?这么说,他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的,这远远近近的人马自然是一早就埋伏好的,单等着捉那朱又亮,看来,姓朱的是插翅难逃了,即使自己刚刚那些箭没有取得他性命,那慕风的人也不会放掉他。
这样一想,内心轻松了许多,总算是能为父皇报仇了。
转过一条街,那随从道:“请这边来。”拐进一片黑暗中,不一会儿停下,连着拍了三掌,又大声唤道:“颜姑娘,是我呢,小刀!开门吧,颜姑娘。”
半晌只听见一阵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一个女声道:“你不去帮忙,跑回来做什么?”门开了,射出来一点微弱的烛光,若兮和莲朵早跟着下了马。“快进去吧,我还要回去向公子复命。”小刀对若兮说了一声,又冲屋里道,“我走了,这两位小姐是公子的客人,你可要照顾好了。”匆匆上马去了。
“公子的客人?请进吧。”
若兮拉着莲朵进门,见是一个小院,那姑娘举着烛台,走在前面,一会儿回过头看看她们二人,紧紧看了若兮两眼,又瞧瞧莲朵,似乎很惊讶。
里屋几只大大的蜡烛犹自亮着,桌上一只花绷,散放着一些丝线,看来这姑娘是在绣花呢。“你们先坐下歇歇,我倒点茶水来。”那姑娘放了烛台,去拿那茶壶。
若兮却早瞧见那姑娘很眼熟,似是何处见过面,正细细思索。那姑娘已倒了茶来:“请用茶。”又一笑:“这位小姐不认得我了吧?我可是还记得你呢。”
若兮一惊:“我见你好生熟悉,却一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我叫颜儿啊,小姐忘了?你和你的小丫头还骑过我的小花马,不过可不是她。”说着一指那莲朵。
若兮终于想起来,在护城河边,凌慕风救了当时落水的自己和灵儿,后来骑了颜儿的小花马才回的清音巷。“感谢颜儿姑娘,当时那小花马本来要亲自到府上还的,可是……”
“小花马自己回来了对不对?别这么客气,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颜儿笑道,可那眼睛里明显有一种敌意,“真是巧啊,尤其是这种时候。”
若兮笑笑没说什么,莲朵在一边接话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的并无他人?” “这里是我的家啊,就我一个人。”颜儿道,“怎么,我们二公子没和你们说吗?”不等莲朵说什么,她又轻笑着,“二公子忙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会讲起这个呢。”
若兮何其敏感,也不和她搭话,只单冲着莲朵道:“妹妹,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莲朵拍拍胸口说:“好多了,我可从来没有骑过马呢。姐姐,咱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现在总算出来了,我倒想着尽快回家瞧瞧去。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娘亲,不知道她都愁成什么样了。”说着,眼圈都红了。
“恩,你是应该回去看看了。”若兮点头,“等天明,你就回去吧,还有那小车仁,他可念着你呢。”
那颜儿呆在一边,插不上什么话,自己拿了那花绷,慢慢绣着。若兮暗想,这个叫颜儿的小姑娘,看起来倒是颇有心计,前番她虽答应了慕风送自己回去,一转眼却声称小花马载不了三个人,而独自走了,现下她刚刚说过凌慕风在忙那么大的事情,却竟然一点担心没有,兀自灯下绣花。那般沉得住气,也真真少见。
正想着,颜儿却抬头道:“不知小姐怎么和公子遇上的呢?”若兮道:“巧遇罢了。”“巧遇?”颜儿狐疑道,“这样的暗夜里也能巧遇到,也真真离奇之极。”莲朵也早听出讥诮之意,冷笑一声道:“怎么?巧遇难道还要分时间的吗?既然说了是巧遇,也正该这样的暗夜才算得上。”
若兮欲回头阻止莲朵,却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回头冲颜儿道:“倒是叨扰颜儿姑娘了,真是过意不去。”
颜儿瞧莲朵两眼,倒不再说什么,一会儿收了那花绷,打个呵欠说:“时候不早了,该歇着去了,你们可还坐着?”
还不及答话,她又指旁边道:“若有梳洗,那边有水,那屋子里有两张炕,你们随意吧。”然后也不再理若兮二人,自己取了只烛台进里屋去了。
莲朵瞧瞧若兮不满地道:“姐姐,她怎么这样啊?”
若兮笑笑:“这有什么?咱们也该歇着去了,等明日自然离了这里。”取了烛台进旁边那房间,果然有水瓮、水桶,盆碟俱全,旁边一只炉子上垛着一只汤婆子。于是唤莲朵过来一起梳洗了,自去旁边屋里炕上躺下。
莲朵说了不一会儿话,已沉沉睡着了,若兮两眼瞧着黑沉沉的屋顶,毫无倦意。
回想着刚刚经历的这一切,真真恍若梦里——似乎还是黄府大厅里,一派歌舞升平,歌着舞着,看着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志得意满的朱又亮等人,满腔里都是愤怒和仇恨,他们凭什么这般逍遥享乐?他们踏着江家人的鲜血来换取这种醉生梦死,岂不该杀?离那姓朱的越来越近,袖着的弩弓早已悄悄取于掌上,正踌躇着怎么下手,大厅里却突然飘起了烟雾,真是上天庇佑!浓烟漫漫,没有人看得清是怎么下手的,直到听见有人尖叫,才突然明白过来方收了箭离去,莲朵自然在外面廊下守着,然后,就听见后面一团嘈杂,却不知道厅里是什么情形。再后来就逃出了黄府,再然后就遇上了凌慕风。
想着凌慕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那份难以言表的惊喜,及至四目相对下,那般痴缠难解,夜风凝香,流风回雪般无语凝眸,现在想来,仍是柔雨轻落清风绕指般欲语还羞……若兮不觉脸颊发烫,直到耳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