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妹妹必是保护你之意,当日宫里议论纷纷,说蝶衣妹妹和一侠士有些纠葛,因而皇帝是万分痛恨那些会拳脚工夫的人。”
“师太可知道我生父到底何人?母亲既然已经成婚,为何生父竟舍得她来和亲?”若兮眼里又闪起泪花。
“这个,蝶衣妹妹却未曾细讲,想来是有些原委的吧。你心中既有诸多疑问,何不就亲自去那草原,必然会有个水落石出之时。”
若兮点头,也好,就去草原看看吧,想了想:“师太可知晓赠我梨花针的朋友是何许人?”
了了目光一瞬,闪动着万般温和怜爱的光芒:“我自然明白,却不曾想到你们竟是相识,也好,而今梨花针到了若儿你的手里,也算是物归旧主了。”“师太,那您可知道他而今身在何处?我已近两年不曾见过他了。”若兮激动地看着了了,原来她竟是鹤白之母,这么说来,原来鹤白竟是皇宫贵族?他竟有着这么一种身份,我竟不知,怪道他当日知道自己就是婉月公主后,说出“从此后,你想要做什么,便由我来替你完成罢”之类的话了,原来他自小就在了了师太的教导下知道玉贵妃是他们的恩人。
“我们虽是母子,却也甚少相见。”师太望着远处,目光温和,隐隐有些感伤,“当日他随了一名为苏远居士的侠士去后,我们很少见面,每年的冬至才能见上一面,要见他也只能等到冬至之日了。”
若兮看出师太虽是出家人,却仍有一颗慈母的心肠,她口中那苏远居士该是鹤白清容他们的师傅吧,怪道鹤白并不姓江,倒是姓苏。
“那么师太去岁冬至可曾见过他?你们都是怎么见面的?”若兮急道,如果能找到鹤白,清容和红袖也自然就有了消息吧,虽然小刀当日也骗了他,但依鹤白的脾气,必定要找到她二人才肯罢休。
“不曾。”师太摇头,“我也两年不曾见他了,只看今年冬至吧。”
“那,这两年,你也没有他的音讯吗?”
了了扭头看若兮一眼,满眼的笑容:“我们虽然未见,他却使人去莲心庵给我送过信,今年大概能够见上一面吧。”
“那就好,我等着见他一面再离去罢。”若兮方松了一口气,见了了师太仍是满面含笑地看着自己,蓦地明白了什么,她可能是误会了,又不好辩解什么,只道:“离冬至还有月余,师太而今在皇宫里,他也知晓么?”
“放心,他总会有法子找到我们的。”了了笑微微地道。
一切积在心头的迷团终于在了了师太的讲述中,一一揭开,若兮起初虽然震惊、愕然、甚至不愿意接受,但是她也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每天和师太一起诵经念佛,不问俗事,一片宁合静谧,原来放下所有的包袱以后,心地是如此的天地般宽阔无私。
师太因想起若兮提起过的清音巷,和玉贵妃的墓冢,便想着要去拜祭,若兮蓦地想起这两年来俗事纷扰,自己竟然很少去母亲坟前祭奠,不觉自愧不已。师太便挑了一个日子,带着若兮一起出宫。因为师太是出家人,再加上本就是宫外莲心庵的修士,因而并未费劲就讨得了出入腰牌。
因为当日玉贵妃不让树碑,两年多了,那一片荒地已多了许多坟冢,寻找良久,方寻找到。可是眼前情景却让若兮万般惊讶,原来那坟前竟是干净平整,并无一丝杂草,一只大大的瓦盆里满是燃尽的灰烬,看来有人经常过来整修拜祭,难道竟记错了么?若兮四下一查看,是母亲的墓地,的确没错,母亲并无其他亲人,可是到底是谁经常过来拜祭呢?一时满腹狐疑,那些宫中带出来的旧仆?不可能的,他们在母亲去世前就已经驱散了的。
了了师太见若兮愣怔着,早恭敬地拜将下去,口称蝶衣妹妹,眼泪滚滚而下,若兮也跟着跪下去,把路上买来的香烛冥纸点燃,早已是泪流满面,悲切不已。了了也不去安慰,自己倒跟着狠狠地掉了一回眼泪。
良久,师太才扶若兮一同起身,看看四周,黯然道:“怎的竟连墓碑都没有?”
若兮含泪说明了母亲当日吩咐不让立碑的原委,了了师太方点头,又见周围干净平整,欣慰道:“看来经常还有人来祭奠妹妹,若儿,可是你母亲的故人?”
若兮茫然摇头:“我也正疑惑着,母亲去世后,我身边并无任何亲人,唯一的一个随身丫头也落了水,其他人并不知道母亲的坟冢,我竟猜不出是什么人经常过来拜祭。”
了了不再说什么,默默凝望着坟冢,半晌才喃喃道:“苦命的妹妹,你就安息吧,我会替你照顾好若儿的,你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会责怪我阻止若儿寻仇的。”又跪下喃喃诵叨了几段经文,方携若兮离去。
清音巷。老远,若兮就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似乎又回到了两年以前,携了灵儿的手,两个人笑着闹着走过长长的巷道,院子里,罗果的叶片随风舒展,母亲似乎仍立在窗前含笑看着自己,谷嬷嬷又罗嗦着责怪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宫女……一切似乎就在眼前,恍惚着推开院门,原以为是满院杂草丛生,荒芜凄凉,可是地面上干干净净,罗果,一年四季都是黑沉沉的暗绿色叶子的罗果树,迎风招展,似乎在欢迎自己的归来,曾经让人倍感压抑的暗绿色此刻也让人感觉无比的亲切,院角的井台边一个正在忙碌着的身影,听见动静惊讶地转过身来。“你们找谁?”
“这里竟还住着人么?”师太奇道,若兮摇摇头:“我当日离开时,是紧锁了房门的。兴许是附近的村民见无人居住,搬了来暂住也是可能的。”看着不远处缓缓回过头来的一个少年,笑问道:“请问小哥可是附近的村民?”
对方起身走了过来,正欲接话,看见若兮,似乎慢慢呆住了。师太合掌道:“阿弥陀佛!请问小施主,这里可是清音巷?”
那人也不回话,狐疑地看看师太,又看看若兮,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着若兮,试探着道:“这里正是清音巷,不知师傅来此何干?”
“你?你是?”若兮听着那声音,不觉怔住了,在什么地方听见过?好熟悉!似乎曾经就在耳边萦绕。
了了师太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请问小施主这里可是曾经住着玉贵妃和一位婉月公主?”
那少年惊愕地看着师太,又看看若兮:“你?你怎么会知道?”若兮已走过来,盯着那少年,看他耳边两处滴了蜡油的耳洞,唇边那一粒细细的红痣,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是灵儿,你灵儿对不对?灵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少年一怔,看一身尼姑装束的若兮,虽早感觉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见若兮此刻竟说出他的名字,那声音也是万分熟悉,细细盯着若兮,慢慢地,眼中浮起泪花,哽咽着道:“公主,你是公主,公主……”若兮握着她的手,眼泪也跟着流淌下来:“灵儿,你真的还活着?灵儿。”
灵儿一把扯下头上的小帽,一头乌黑的青丝洒了一肩,她忍不住伏在若兮的肩头,呜咽着:“公主,灵儿找你找的好苦啊!公主,你总算是回来了。”
师太早已明白眼前的情景,也不胜感怀地闭上眼睛,口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那一份历经千辛万苦,竟然还能重逢的惊喜,以及两年来所受的种种磨砺坎坷的委屈,让两人肆无忌惮地流尽了眼泪,放尽了悲切。
“公主,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当日落水后是怎么逃生的?快点和我说说,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落水后都快急死了。”若兮帮灵儿擦拭着面上的泪痕。
“好,我会慢慢和你讲的,公主,你这两年都去了哪里?”灵儿也是急切想知道若兮这两年多都有什么经历。
“还是回屋慢慢说吧,今日既能意外重逢,也是一大乐事,切莫再悲伤了,保重身体要紧啊。”了了师太忍不住一旁岔道。
“我都忘了介绍。”若兮方想起随行的师太,“师太,这就是昔日随我左右照料我的灵儿,灵儿,来,这是了了师太。”
一时互相见过,进房歇息。若兮忍不住起身四下打量着:“真好,一点也没有改变,一切均是我记忆里那般模样。”“公主,我可是像以前大家在一起时那样,每日打扫的干干净净,所有布置也未曾挪移半分。”
“灵儿,真是难为你了。”若兮含着泪花道。
“公主,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着你了,老太爷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昨夜梦见公主,醒过来还大哭了一场,没想到今日果然就看到了公主。”灵儿抽噎着。
若兮含泪笑着安慰她:“不哭了,咱们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了了师太在一边担心她们过于悲切伤了身子,就故意地道:“灵儿姑娘,可有些解渴的茶水,这半日竟真有些渴了。”
“有,有,师太请稍候,公主请稍候。”灵儿擦拭了把眼泪忙忙地去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