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空布满阴霾和乌云,好像要下一场大雨。
徐飞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浑身还是一阵酸疼,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就龇牙咧嘴地痛起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
徐飞发现自己正跪在一个极高的地方,整个迪亚城几乎都尽收眼底。双手被麻绳捆起来了,他试着扭动,却听到身下吱呀吱呀的响声。
这是一个木制高台,足足有三十五个人那样高。高台看起来并不牢固,只剩下简单的木头支架支撑,徐飞甚至感觉自己稍稍用力,这东西就会塌。
支撑高台的木头框架通体焦黑,似乎被火烧过,晨风吹过,有黑黑的碎屑飘落。
高台下面似乎是一个大广场,行人慢慢地挤过来,抬头对徐飞指指点点。
徐飞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心里已猜出了七八成。这里是迪亚城的处刑台,他要被处死了。可是徐飞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我三岁那年……”徐飞话说一半却说不下去了,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他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往事,记忆的匣子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冲了出来。
徐飞三岁那年确实经历过一些事情,那是在遇见卫通神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不想死。”徐飞低吼了一声。
一股气撑住了他。徐飞的灵魂仿佛离体而出,在他身后形成一个淡淡的虚影。他虽然是跪着的死囚,但灵魂却站成一个君王,昂首迎着清晨的朝阳。
徐飞血脉里流淌的气势不允许他屈服。
叮咚一声脆响。
徐飞的衣服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他低头看去,是一个古朴的铜镜,镜面反射着华丽的光。
……
毕雨家。
桌上的酒樽里注满了酒,一个灰袍中年人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毕雨呆呆地看着他半晌,道:“霍老头儿,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喝酒了?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我家又搬进来一个人吗?他叫徐飞。可是还没住几天就又要搬走了。说起来,你们两个还没有见过面吧?”
“没有。我对这些不感兴趣。”霍老头淡淡地说。
“他今天要上处刑台,我没办法去救他。哀哀也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毕雨伤感地说。
“你跟那个叫徐飞的是朋友?”霍老头嘿嘿笑着,“你不是说正义是你唯一的朋友吗?”
“那不一样。我一生都只为正义而活。出于我的正义,我不会去救徐飞。但是我又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毕雨趴在桌上喃喃道。
“我说,”霍老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正义,其实是你的梦想吧?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最适合当作一个人的梦想呢。”
“对了,霍老头。我拿走了你那面镜子。”毕雨想了想说道,“虽然事后告诉你有些不礼貌,但当时很仓促啊。就是你那个可以显示文字的镜子。”
“唔……你是说承影镜吗?那个可以写字的镜子。”霍老头拿过酒壶又给酒樽里斟满酒,“小伙子,拿别人东西可是不对的啊。那镜子可是一千年前的古物,好在我还有很多。”
“因为我还有话要对徐飞说,但是他一直没有醒过来。如果在处刑台上醒了,他应该会看到我放在他身上的镜子。”毕雨说道。
“我很好奇你要对一个临死的人交待什么?”
镜子上慢慢出现纹路,徐飞看到这些纹路在阳光下慢慢变成密密麻麻的几行字:
“你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应该已经被送往处刑台了,但是你千万不要着急。我就长话短说。哀哀已经想办法救你了,一定有办法的。这次的监斩的守卫很懈怠,一来是要防备刀澜趁机攻城,二来是陆之铜会长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他一直坚信你很弱。但我知道你很强的,从你和时雷的战斗结果就看得出来。所以你可以轻松从处刑台上逃跑……”
徐飞看到这里心中一喜,俯瞰广场四周,那些守卫们稀稀拉拉的站在一起,还在打呵欠。他又低头接着看下去:
“但是你千万不要这么做。这次你犯死刑其中或许有猫腻,我猜是时雷在搞鬼。但你如果要逃的话,你就真的有罪了。你千万不能主动去犯罪,那可不是正义之举。你要相信哀哀会救你的,万万不能逃。切记。毕雨留。”
……
时间已近午时。
清晨的乌云有散去的意思,阳光变得炽烈。
广场上愈发喧闹,全城的人几乎都来了,似乎等着看一场大戏。
这次的守备确实很弱,戮人只到场了三个,恩胡、枭马和坟世。最强的两个没有来,看来真的没有把他徐飞放在眼里。
徐飞扭头又看到广场尽头一阵骚动。
慕云家的人来了,慕云家主神色冷峻,在四个家奴的环绕保护下缓步走向广场。
广场上临时搭了一个看台,但相比这个处刑台,看台还是低了许多。慕云彭往在看台坐定,家奴立刻端茶侍候。自始至终慕云彭往没有抬头看过徐飞,似乎对此充满不屑。
到了午时三刻,徐飞没见有人来杀他,心中觉得奇怪,又看到底下看台上慕云家主正在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一个家奴大喝一声,市民们纷纷安静下来。
原来正午时分因阳光过盛,众人都被耀得睁不开眼,所以此时处决犯人观赏性不高,故而改成黄昏行刑。
人群中的毕雨听到后终于舒了一口气,霍老头在旁边哼哼道:“这群人难道不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再拖一会儿,犯人怕是要被救走了。”
毕雨心中焦急,在广场上找了一圈都看不见哀哀,嘴上嚷道:“推迟才好呢。”
“你不会真的以为刀澜会因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就大举入侵吧?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霍老头给毕雨泼凉水。
毕雨瞪了霍老头一眼,道:“一定会来的。”
“你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黄昏来临的时候,天空的乌云又聚集起来,黑压压的云层里夹杂着雷霆滚滚的闪电。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一些巫师跳起祭天的舞蹈,刽子手们磨好刀斧大声呼喝。慕云彭往比了一个手令,嘴里吐出三个字:“斩,立决。”
毕雨急的跺脚,他看到圣锤公会的学员们了,陆之铜也到场了。他们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场好戏。
可是哀哀还是不见踪影。
两个刽子手在家奴的帮助下到达处刑台之上。徐飞真心觉得这个小地方支撑不住三个人的重量,下面的木质构架已经开始晃动了。尤其是徐飞左边的刽子手一直在发抖,搞得这个处刑台晃晃悠悠。
徐飞甚至觉得轮不到他们砍头,他就要摔死了。
其实这个处刑台最初也不是用于砍头。这是用来给犯人处以火刑的。火从最下面点着,一点一点向上燃烧,最上面的犯人逃无可逃,只能等死。与被火烧死相比,等死的那段时间才是罪犯最煎熬的时候。
可是市民们已经看厌了这种杀人方式。杀人既然已经作为一个节日出现供市民取乐,就要有刺激有血腥才行。所以后来才慢慢改成刀杀。
刀杀也不是简单的把头砍下来,而是两个刽子手分立在囚犯两边,以大长刀一左一右从囚犯脖颈后方两边插入,一直贯穿到胸前,这样会喷出好多血,每当这个时候台下的市民都会兴奋大叫。
刽子手拍了拍徐飞的后颈,看他脖子后面有几两肉,然后估摸用多大的力道。“对不起啦,”这位刽子手小声说道,“我们的刀都是钝刀,砍人很慢,所以你要受很多折磨才会死,不过这是广大群众的要求。他们会为你鼓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