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觉得我像傻瓜一样好骗而已!”叶子冷冷地道,转身就跑。
子贡伸出手想要拦住叶子,却在下一秒无力地垂了胳膊,他没有把握在叶子盛怒之下,劝她回心转意。
呆立了片刻,子贡慢慢走进石室,见勾践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满脸泪水,嘴里不停念叨着:“勾环,我的女儿。”
范蠡见到子贡,上前道:“子贡大哥,这……”
子贡一摆手,脸色冷峻道:“什么都不用说了。勾践大王,你确定叶子是你的女儿?”
“我确定!十分确定!万分确定!”勾践激动地喊着。
“大王,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子贡冷冷道,“您如此身份,还要认女儿,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吧。还是您见到叶子绝色容貌,另有他图?倘若被我子贡查出任何端倪,您就老死此处吧!”
子贡说罢,一撩衣袍,转身离开。
范蠡抬起手指向子贡,颤声道:“子贡……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大王呢,他真是太过分了!”
勾践长叹一声,以手捂脸,“别怪他,他也是替叶子鸣不平!这都是我造的孽啊!”
“大王,臣就是不明白。”范蠡小心翼翼地问,“这个玉环是你和叶子娘亲的定情之物,怎么会在鲁王手中,又被当成礼物送给叶子呢?”
勾践怔忪了半晌,这才轻轻地道:“因为叶子的娘……是鲁王的王妃!”
子贡回到住处时,发现叶子已将自己关进屋里,任凭他如何敲门、喊叫,叶子都是不理不睬,不予回应。
子贡站在叶子屋门前,长长叹口气,声音凄恻地道:“叶子,你从此再不理子贡哥哥,也再不相信子贡哥哥吗?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有些私心,我不想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你的情绪,也不想让所谓的身世之谜困扰你,我只希望你能在我的呵护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叶子,我这样想,这样做,难道也错了吗?”
他哽咽了声音,细长美目中有泪水涌上。
屋门被轻轻打开,叶子慢慢走出来,大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她咬了咬唇,低声道:“那你和鲁王都谈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子贡欣喜上前,想要抱住叶子。
叶子退后几步,大眼睛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子贡心里一沉,觉得彼此之间已经开始有了一道隔膜……
“叶子,你生我气了吗?”子贡轻声柔语道,“当时我和鲁王谈过,他说有一年他最宠爱的王妃外出游玩,突然传信回来说她为了鲁王的身体安康,和鲁国明年的五谷丰登,她要到附近的山上顶礼祭拜,过一段时日才能下山。鲁王不疑有他,反而觉得王妃实在是太爱他,太爱鲁国了……”
叶子仔细聆听着,她隐隐猜出些大概了。
子贡喘口气又道:“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鲁王还是知道他最宠爱的王妃居然莫名其妙就怀了孕,他气急败坏赶去上山,却发现王妃快要临盆,苦苦哀求鲁王放过她的孩子。鲁王恨不得杀了她,却是在最后时刻软了心肠,允了她生下孩子……”
叶子迷蒙了双眼,她觉得这个王妃应该就是她的母亲了。
“谁知王妃产下女孩之后,就中风而死。临死前将这个白玉勾云纹玉环交给鲁王,只说了一句这是她父亲的,就阖然与世长辞。鲁王本来要杀了这个女婴,却见女婴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实在是不忍心。恰好季桓子那时挟持鲁王,把握朝政,鲁王便把这个女婴送给季桓子做人质,取得他的信任和支持……”
叶子此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曲折复杂。
子贡上前一步,将叶子揽入怀中,轻轻抚慰着,又道:“后来女孩五岁时,突然生病,以致不救,季桓子便将女孩草草葬了,汇报给鲁王,鲁王虽与女孩没有血缘关系,毕竟是他最爱女人生的孩子,还是不免唏嘘一场。虽知这个女孩福大命大,若干年后居然活生生出现在鲁王面前,宛如他心爱女人的模样,鲁王便傻了……”
“那个女孩就是我,对吗?”叶子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哽咽道。
“是,就是你!所以季桓子还有阳虎、公山不狃都一眼认出你是女孩,就是如此。”子贡拭去叶子的眼泪,温柔道,“试问这样曲折惨痛的经历,我怎么忍心让你知道?我们师兄一直当宝贝一样呵护你,不肯让你受一点委屈,所以我才……”
叶子喃喃道:“子贡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不能总是躲在你的身后,被你照顾,像个傻瓜一样生活,我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事情,做出选择。”
“是,是。”子贡连声道,“子贡哥哥错了,日后一定对叶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子窝进子贡的怀里,伸手搂住他紧实的窄腰,吸着鼻子闷声道:“我现在好乱,好烦,我不知该怎么办了。子贡哥哥,我该不该认这个父亲?”
子贡暗自叹息一声,这个敏感时候,他不敢多说话,也不敢胡乱提建议。
内心深处,他是非常不愿意叶子认这个父亲,他的直觉告诉他,认了勾践,或许日后会生出很多祸事,也许会让他和叶子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子贡打了个冷颤,哑声道:“叶子,今天你累了,先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再探讨该不该认这个爹,好不好?”
叶子点点头,默默转身,走回屋子。
子贡内心一阵抽痛,他看着叶子步履蹒跚地离开,突然觉得她仿佛从此就要走出他的生命。
子贡趔趄地退坐到石凳上,捂住胸口,几时他也和颜渊一样了,会为了一个人心痛到胸闷。
一连几日,叶子都没出门,窝在屋子里。
子贡也不进去劝她,他知道必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能解开她心中的结。
这一日,叶子仍旧窝在房间里,听见外面子贡吩咐侍卫要好好照顾她,然后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