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也不敢再做停顿。那灵元境的老怪物也不知活了多少岁,哪是他这种还在灵身境的小修士所能抗衡的。当下运转元力,眼看嫦苏是往东跑的,自己便与其背向,大步狂奔,飞也似的逃命。
跑了大半夜,周明元力再充沛此时也感到有所不继,累的大口喘气。那江枫部落的老祖并未追赶下来,想必是去追嫦苏那个小妖女了。周明稍稍心安,盘坐在地回复元力。想到自己方才被灵元境的高手追杀,拼命狂奔,被那小妖女连累,真是无妄之灾。
道道元气散发着点点星芒涌入他的体内,补充气海中消耗一空的元力。一段时间后,周明从入定中醒来,此时元力再次充沛,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也让他有了拼命的底气。
他心里有点担心,不知道嫦苏被那老怪追杀,有没有被追上。那小妖女如此贪财,身上宝物应该不少,但对方毕竟是灵元境的修为,若是遭遇,怕是凶多吉少。周明也只能企盼她福大命大,早已逃之夭夭。不然在那老怪手底下,恐怕是直接覆灭的下场。
东方的天际泛起淡淡的红色。漫天的繁星扑闪着逐渐隐去,天色紧接着亮了起来。周明又累又困,这时候闲下来,觉得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唤。先前一阵乱跑,此时也不知是到了何处。
现如今自己是在山麓一角,周明举目四顾,此处山势起伏,呈南北走势,一条溪流从山涧汩汩而出,跌宕如歌。山上长满火红的寒枫树,若是从远处看,恰似一片灼灼的山火。在那寒枫树摇曳的半山腰里,隐约可见一座古朴的道观。观中诸物,依稀可辨。
毕竟天色尚未大亮,看得不是十分清楚。周明打定主意,先去那道观之中,讨杯茶水,再做打算。
一条盘山小径蜿蜒直上,周明沿着小路上山,行不多时,便到了那道观近前。只见这道观院墙斑驳,显然饱经风雨,有些年头了。门口两旁一副对联,字迹依稀可辨,右边高山仰止,左边静水流深。再一抬头,正是清虚观三个大字,熠熠生辉,竟无半分尘垢。
周明心道,看来这道观的主人倒是一高雅之士,不由心生几分敬意。
“即是有客来访,何不入内一叙?”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在耳际响起,极具磁性。周明惊异,这观主已经看到他了吗?神识外放,分明是灵识境修士才有的能力,这观主看来有些不凡。
只是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周明疑惑,当下也不较虚礼,大步入内,直进中厅。
一个矮胖的青年道士从里面迎了出来,发冠高簪,面白无须,手执一柄拂尘,一袭灰布道袍上绣有阴阳太极图。
而最令人讶异的,是此人的瞳孔,一黑一白,竟仿佛是天生的阴阳!
周明瞬间呆立,前世的一幕幕跃然脑海。一个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
“沈墨白?!怎么是你?!”周明失声惊呼,他如何也不曾想到,竟在此地见到了前世的挚友。
“哈哈,周明!是不是很意外?想不到你我竟还有再见之日!”沈墨白也很是兴奋,肥胖的身躯止不住颤抖,显得极为激动。
昔日一别,本以为是生死渺然,再无相会之期。二人在前世的世界一同长大,有过命的交情。只是后来周明一心追寻仙道,不得不弃世轮回。
但不曾料想,只是十多年的时间,两人竟在另一个世界相遇。难道冥冥之中果有天意吗?
周明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当年他手持骨书,历经千辛万苦,才争渡冥河,踏入轮回。而沈墨白又是如何过来的?看他的外表,和前世相仿,仍是二十七八的年纪。然而自己今年不过才十二岁!
即便除年节之后自己即将满十三岁,却也和沈墨白相差甚大。
“周明,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有很多疑问,我又何尝不是?且坐下来,你我慢慢谈论。”沈墨白拂尘一甩,为周明斟上一杯茶水。
两人盘坐下来,周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快说说!自我离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向来无意仙道么?又如何来到这方世界?”
“这事说来话长。”沈墨白苦笑道:“自你当日杀身求道,有天火降临,将周府焚毁成一片焦土。”
“我依旧在城隍庙前摆卦,打发时日。哪曾想有一天,一个杀猪的屠户纠集一伙人寻上门来,说他老婆又给他生了个女娃,骂我是欺世盗名的江湖骗子,不由分说就把我打死了。”
周明听说周府在天火中毁于一旦,心中一阵唏嘘,毕竟祖上传承数代的家业,到底败在自己手上了。又听到沈墨白被一群市井恶民围殴致死,不禁莞尔。这难道也算报应吗?
他与沈墨白至交,知道他虽然读了几年经卷,但说到底终究不是真正的得道,没有预知前生后世的本事。想不到竟有被人打死于市井之上的一天,着实荒唐好笑。
沈墨白也是讪笑,自己的死法也当真算是奇葩了。世上自称得道的道士成千上万,古来皆有,恐怕被人当街打死的他还是头一个。这简直就是道士界的耻辱啊。
“咳咳,当时围观的众人眼见我是不活了,认得我是出云观里的道士,怕惹上是非,就把我抬回了道观里。府衙的官差知道出云观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没有人写诉状,也就不了了之。”
沈墨白的脸色仍有一丝红晕,看着周明促狭的眼神,不自然道:“我迷迷糊糊,感受到地下有一股拉扯之力,知道是魂魄离体,自己已经死去了。当了这么多年的道士,别的没学会,但生死之事早已看淡,无非就是泯灭世间罢了。但就在此时,我师父出现了。”
“你师父?”周明诧异,“你师父不是之前就死了么?难道是他的魂魄?”
“不是那个师父。”沈墨白解释道:“是我现在的师父,在我死去的刹那心生感应,跨越万千界壁寻来,将我接渡。按他所说,我这异于常人的瞳孔简直天生适合修炼他这一脉的神通,破妄之眼。”
周明的脸色露出少有的凝重,跨越万千界壁,在前世也就只当故事听听,但在如今这个世界,他知道仙道是真实存在的。这需要多么高深的修为才能无视世界的壁垒,跨界而行。就他目前的认知,恐怕就算是灵通境的强者也做不到如此。
“你师父现在在哪?我想拜见一下。”周明认真道。
“这个……你是见不成了。”
“怎么?他现在不在观里?”周明疑惑。
沈墨白长叹,“他本就大限将近,寿元无多,又强行突破世界壁障将我接引而来,耗费极大,不久便仙逝了。”
周明也颇为遗憾,本以为无限接近一位修为莫测的前辈,能有幸得他指点。不曾想是这种结果,终是错过了。
“我师坐化前曾试图占卜未来,已是窥得一角。只可惜天机蒙蔽,雷罚降临。未及得传下来就仙逝了。我远远地只听见悠悠一声叹息。”
望着外面如洗的天空,沈墨白轻声道:“他说,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