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落,倾城便见蓝衣男子的眸色里顿时闪过一道诧异,待倾城再度朝他微笑时,他却淡淡的望着倾城,缓慢的话语中虽然依旧清透出尘,但却带了几抹浅浅的自嘲:“姑娘口中的花紫魅,乃是我国太子,而我这个残废,又怎能与他相比。另外,空有抱负又如何?一个残废,又有何资格说抱负?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之人,一个在宫闱之中早已被人淡忘之人,姑娘与我说念想,怕是……不妥!”
听了这话,倾城心头顿时升起几股不悦了。
说来说去,此人倒是不开窍!
见他说完将视线落在了别处,轮廓清晰的侧脸带着几抹无奈和似是要抛却一切杂念的无望和脱尘,倾城心头微微一滞,而后垂眸瞟了瞟他坐在木质轮椅上的腿,懒声道:“你的腿是先天有恙?”
说完,她便见面前的蓝衣男子缓缓转眸望向她,而后盯了她片刻才道:“五岁生辰那晚,我被人暗中挑了……脚筋!”
闻言,倾城稍稍一愣,倒是未曾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
没想到,一个深宫中的年轻男子,竟然在年幼之际便被人暗中挑去了脚筋,再加之额头上的梅花……不得不说,这男子的境遇倒真不是一般的差。
说来,她雾倾城也并非一个善于知道别人闲事之人,许是因今早没有花紫魅在她面前晃悠,她觉得释然之余,又被这蓝衣男子的琴声所引,有所感慨,所以才与他说了这么多话吧。
不过,面前这飘飘若仙,似是无牵无挂,心头的惆怅也化为道道清风一叹的蓝衣男子,倒是让她心头少得可怜的那丝怜悯之心溢了出来。
“可否让本姑娘把把你的脉?”片刻,倾城暗自敛神,而后望着他道。
此话一落,她面前的蓝衣男子则是朝她淡淡的瞥了一眼,而后缓缓垂眸望着石桌上早已弦断的琴,他那俊逸的脸上,也带上了一抹浅浅的诧异。
见他不答,倾城眸色一深,再度启着略微懒散的嗓音道:“把手伸出来!”
这次不是征求他的意愿,而是直接命令。
说来,这么久了,倒是没人敢这般让她雾倾城好耐性的等着听之回答,而她雾倾城,也自是没有这般好闲情再将自己的问话说第二次。
闻言,蓝衣男子倒是诧异的抬眸直直的望着倾城,他望了片刻,待倾城不耐烦之际,他却道:“姑娘是否应该离开了?这院子并不适合姑娘前来!”
说完,他便转眸望向一边,而后双手把在轮椅的木轮上,费力的转着木轮就要离去。
见状,倾城终究是有些看不惯了。
执拗之人,她也见过。可这般执拗而又带着几分平静从容之人,她倒是少见。既然他不想她把脉,那她就定要把把他的脉了!
片刻,倾城顿时起身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轮椅。
蓝衣男子一愣,一脸诧异的朝倾城望来。
倾城微微朝他一笑,懒散的伸手拉起他的左手,也不顾他面上更甚的诧异之色,仅是伸指慢吞吞的搭在他手腕的脉上。
“你这腿,筋脉虽断,但要从此摆脱这轮椅站起来,倒也不是不可能!”片刻,倾城收指,而后一脸懒散的垂眸撇着他,道。
然而,她本以为他会因此而高兴一分,却不料他仅是直直的望着她,俊逸的脸上仍是残留着几分诧异,道:“姑娘这般搭我的脉,就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
倾城微微一怔,倒是未想到他竟然在乎这个。
倾城也淡淡的迎视着他的目光,片刻,她终究是轻笑出声,启着懒散的嗓音道:“若你顾及男女授受不亲,那本姑娘初入你院子时,你为何不赶本姑娘走,还与本姑娘说话?”
此话一落,倾城明显发觉他的面上闪过几分懊恼,似在真后悔让她进了院子,更后悔与她说了话。
“那么,方才是我无礼了!”说完,他竟又瞥了倾城一眼,而后再度将手把在轮椅的木轮上,往前摇动着轮椅又道:“还望姑娘忘了此地,以后莫要再来了!”
见状,倾城心头顿时漫过几缕低讽。
真不知此人是愚,还是傻,更或是,他是目无凡尘,心无所望。
“呵,心气儿倒是平!不过,既然本姑娘今日知道了此地,又何来忘记之说。另外,本姑娘本不想出手帮你,可见你这般心无所念,本姑娘倒是好奇真要治好你的腿后,你是否还会这般心无所念,心无所想!”
待知道双腿并非不可恢复,他竟然没有一丝高兴之色。这人,倒是真让她有缕较真之意!
倾城的话刚落,那蓝衣男子推摇着木轮的手一顿。他回头,淡淡的撇着倾城,道:“仅因心头的好奇,便要将改变强加于他人身上,姑娘这等做法,是否太过了?”
闻言,倾城轻轻一笑。呵,强加?她这不是想办好事吗?说来,她雾倾城这回又是好不容易善心大发一次,竟还有人不领情!
“既然是强加,那你就只得受着!”她直直的盯着她,精致的眉宇间也闪现出几缕较真。
此话一落,她面前的蓝衣男子却自嘲一笑:“姑娘这是在为难我!”
为难?一听这话,倾城心头再度漫过一缕不悦。
这人,倒是不识时务!
不过,虽然要帮他治腿,也存了她的一分较真。另外,此人遇事不惊,喜怒均是无形,让人仅感觉到他的平静从容和淡淡的温雅,却猜不透他平静的外表下究竟是何心境。
此人看似脱尘飘渺,似对凡尘无所眷念,但她却知道,无望于凡尘之人,又怎会弹出刚刚那哀叹之琴音?
不要她把脉,称男女授受不亲,应是不敢面对结果吧。毕竟,一个残废了这么多年的人,又怎敢再有大起大落的希望和侥幸?所以,他也许仅愿意让自己一直这么残废着,也不愿让自己再度从她的口中听到不可救治之语吧!
她相信他听到他的腿可以恢复时心头定会有股喜悦蔓延,而他拒绝让她医治,也许最大的原因,是他额头上的梅花吧。
也是,即便治好了腿又能怎样?额头上的梅花,又不可消去!他,依旧是花国人眼里的不祥之人!
一想到这些,倾城缓缓回神,而后盯着他道:“本姑娘为难的人多着去了,多你一个也不嫌碍事!”
“你……。”蓝衣男子似是有点无奈,语气也含上了一分复杂。
而倾城却未待他的话说完,便懒懒转身,并出声打断道:“你额头上的梅花很漂亮,本姑娘看着也养眼!另外,最近几日本姑娘还会再来,你那双腿,本姑娘倒是真治定了!”
说完,倾城头也不回便懒懒散散的踏步往那道破旧颓旧的院门走去。
她的身后一直没了声音,然而,待倾城踏至院门时,她的身后才有一抹出尘别雅的声音传来:“我叫凤歌。”
闻言,倾城暗自一笑,心头倒是漫过几缕浅浅的松散。
呵,凤歌,原来,他叫凤歌!
沿着原路返回,待倾城刚刚绕过东宫前殿,便见那个硕大的湖泊里涟漪缕缕,荷叶迎着微风而摇,粉蕊淡香的荷花点缀在绿叶之中,倒是呈现出了几分怡然清晰。
然而,那湖泊中央出水较高的亭子里,倒是呈现出了煞风景的一幕。
四周红纱装饰着的亭里,一袭大红的花紫魅正懒懒的靠在一张大红的软榻上,软榻的红色与他衣服的颜色一致,若非他发丝墨黑,面容白皙,倾城倒是不易发现软榻上还躺着他。软榻边,均是一袭白衣的风忆风惜轻摇秀扇,不急不缓的替花紫魅摇着扇。而离花紫魅几寸之处,是一方圆形石桌,石桌的对面,却坐着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由于该女子是背对着倾城而坐,倾城倒是无从得知她的容貌。
定是这花紫魅死性不改,欲留温柔软香了!倾城心头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却未停。她随后仅是淡眸瞥了一眼亭子,便懒懒散散的继续朝着倾城阁方向踏去。
妖孽惹桃花,她雾倾城自是懒得观望!只不过,今早,她倒是未发现这亭内置有软榻,想必定是这妖孽懒散成性,即便是来亭内会美人,也得差人搬了软榻来供他倚着!
“倾儿,你终于回来了,本公子在这儿候你多时了!”正当这时,一道媚声媚气的嗓音自那亭子里飘来。
倾城面色微微一黑。然而,她却未打算止步。毕竟,她此刻倒是没打算与之纠缠,毕竟,出来这么久了,她还未用过早膳!
“太子妃娘娘!”一道白影霎时飘至倾城前面,适时挡住了倾城去路。倾城懒懒止步,抬眸望向前方手执着秀扇的白衣女子,笑道:“怎么,风忆美人这是要挡本姑娘去路了?”
然而,倾城的话虽然懒散无波,可她的心头却漫过几缕复杂。没想到,竟连这风忆,也称她为‘太子妃’了!
此话一落,倾城在意料之中看到风忆的脸上闪过一缕无奈和黑线。以前她每次叫她和风惜为美人时,她们均是这般反应。
说来,以前她虽然不看好花紫魅,但却十分看好花紫魅身边的两大白衣美人风忆和风惜。原因别无其它,只因这两人的确是美得轻缓绝色,让她心生捉弄之意。毕竟,她雾倾城也非一般规矩之人,偶尔的捉弄与嗤笑,也是一种消遣罢了!
“娘娘,芸罗郡主来了,娘娘还是快些过去吧!”风忆似是敛了敛神,而后对着倾城道。
芸罗郡主?一听这话,倾城顿时忆起那晚礼殿之上,皇后口口声声说花紫魅对芸罗郡主悔婚。没想到,今儿这传说中的芸罗郡主倒是真来了。然而……来了又怎样,她雾倾城现在倒是没兴趣见她。
“既然那什么郡主来了,本姑娘过去做何?!”说完,倾城再度抬步欲走,哪知风忆一把拉住她,道:“娘娘,殿下已吩咐御膳房即刻送早膳至亭内,太子妃还是先过去用过早膳再走吧!”
闻言,倾城转眸往不远处的亭内瞥去,却见那大红软榻上懒躺着的花紫魅正直直的朝她这边望着。
然而,她还未开口,她身边的风忆又道:“殿下一直在亭内等娘娘归来一起用早膳,哪知这芸罗郡主借着皇后往日赏她的金牌来东宫了!”
听了这话,倾城微微垂眸,而后似是思量了片刻,才抬眸望着风忆,懒声道:“过去吧!正好本姑娘也饿了!”
行至亭内,倾城环视了一遍亭中四方微垂的红色纱幔,心头漫过几缕嫌弃。不得不说,这些大红纱幔从远处看来,仅是十分显眼,而她如今置身亭内静观,却觉这些纱幔的颜色已达到了刺眼的地步。
然而,倾城再转眸瞟向那大红软榻上的懒人,只见其正一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见她望来,他倒是不慌不忙的将腿从软榻上收了下去,而后懒懒坐起身来朝着她媚声道:“倾儿,坐!”
倾城瞪他一眼,倒是慢吞吞的坐下,可待她刚一坐下,那一身大红的花紫魅却自然而然的朝她靠近,并紧挨坐在她的旁边。
许是已然有些习惯花紫魅这般靠近,倾城也未觉有太大的不妥。毕竟,她雾倾城也非拘小节之人,只要花紫魅不做出什么令她不悦之事,她自是懒得理会他的靠近。
“太子哥哥……。”正当这时,一道柔柔弱弱且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道来。
倾城循声对望而去,却霎时咋舌。
说来,刚进这亭子,她也注意到这芸罗郡主了,只是没将她当回事,也没有立刻打量她罢了。如今这芸罗郡主一出声,她一望,这芸罗郡主的模样一入她的眼,却让她感觉这芸罗郡主竟比这亭内四周微垂的红色纱幔更为刺眼。
这芸罗郡主一袭大红的衣衫,领口有金丝牡丹,虽然她这衣服的质地精贵,可这一身大红穿在她的身上,倒是显得俗气。她脸上施了厚厚一层胭脂,即便是倾城隔了这么远,也能闻到浓浓的脂粉味。她薄薄的嘴唇也是上了厚厚的一层红脂,即便是她的头上,也带了朵大红的牡丹。
此刻,这芸罗郡主正启着小眼委屈的盯着花紫魅,可这郡主眼角的余光,却暗暗的瞟着她雾倾城。
见状,倾城望着芸罗郡主轻笑一声,懒声道:“你便是芸罗郡主?”
芸罗郡主眸色一闪,启着小眼将倾城仔细打量一遍,而后似是十分嫌弃的对倾城冷哼一声:“哪里来的山野村姑,竟敢这般对本郡主说话!”
闻言,倾城差点没满头黑线!
山野村姑?她雾倾城即便再懒,再不修理边幅,也与‘山野村姑’四字扯不上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