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晚。我最终还是在这里多呆了一天。也多了一天来考察这个行业。
敏敏对此非常高兴。
真正接触到这个“行业”的实质性内容，是那天下午去某小区另一名业务员家的时候。
那天接待我们的李刚是个土生土长的大连人，看上去刚从学校毕业不久。一番寒暄后，他拿出了纸笔，对视着我问道：“还记得这个项目叫什么名字吗？”
“他们都没跟我说啊，就说是个什么国家项目。”我回答。
“这个项目的名字叫做资本运作，是一个金融性的投资项目。”李刚说。
“资本运作”这个在新闻里经常被提及的传销新变种，终于从他的口中说出了。之前的人都故意回避这几个字。
接下来的两小时，李刚一边计算，一边详细介绍着“资本运作”的原理和分配制度。
“资本很简单，就是钱的意思。资本运作，用我们东北人的话说就是钱滚钱。其规则是：每人投资3800元，算一个份额；还要拉动3条闲散资金链，简单说，就是找3个合作伙伴，利用几何倍增原理和五级三阶制的分配制度，就能获得1000倍的利润——380万元。”
以前矮矬讲师在课堂上讲的几何倍增原理，用李刚的话说就是在银行里存1分钱，虽然数目很小，但如果第二天翻倍变成2分，第三天变成4分，以2的倍数递增，一个月后这笔存款就会变成536。8万元。这是他们解释为何财富能疯狂增长的数学逻辑基础。
李刚说国家正是拿着我们的钱，去垄断性行业和国际金融市场进行投资，获得几何倍增式的增值，回头再分配给我们高额利润。
“国家有本事赚这么多钱，还稀罕你这3800元投资？”我问，如果世界上真有一种投资项目有这样神奇的回报率的话，那在中国谁还会感叹房价高？
“这你就错了，国家在大连瓦房店经济区引进和试点这个项目，就是为了培育一大批有眼光、高素质的新兴中产阶级，通过他们在当地的消费和再投资，带动西部地区经济高速发展，从而实现共同富裕。”李刚马上搬出一套说辞自圆其说。
接下来，李刚详细介绍了行业内五级三阶制的分配制度。这个制度我虽然在矮矬讲师的笔记中看到过，但是当时根本没时间考证是不是真的。我只笼统的读了一遍。现在李刚重新讲到，我便听他细细把这个制度解读了一番。
从理论上看，这套制度对于每一个参与者都有着完善的分配和保障方案，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也是导致很多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重要原因。
“这种方式的好处就是层层负责，比如A要想升老总，他必须保证他找来的朋友变成经理，相应的经理必须保证下面的朋友变成主任，上级跟下级是层层制约、相互推进的关系。在这种模式的作用下，会达到一个‘上拉下推、左扶右帮’的效果。”
李刚表示，在五级三阶制中，处于不同级别的人会有不同比例的奖金分成，级别越高的人得到的提成就越多。做到老总以后，每个月拿的钱不会低于6位数，当拿满380万元分红后，老总就必须出局离开这个行业了，这个行业一个人一生只能从事一次。
“因为这个行业要打造的是中产阶级，不能让你无限制地赚钱。我们的口号就是“人人出局，人人赚钱”。
“要做到老总，下面得发展那么多人，难度也太大了吧！”我问道。
“按照一份一份的投资，要做到600份，确实要花很长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做了。”李刚话锋一转，“我之前跟你说的，是1998年玉林起步阶段的模式，当时每人投资3800元一个份额，回报是1000倍380万元，但升总（晋级到老总）需要发展600人，大概需要花3年半时间。2004年，这个项目做了第一次提速，每人投资36800元，相当于11个份额，回报是199倍700万元，升总需要55人，时间大概需要两年半左右。2006年这个项目分流到整个东北地区。这些地方，每人投资21份69800元，回报是149倍1040万元，升总需要29个人，时间大概是8个月到一年半时间。这样的好处就是，投资少回报大、时间短周期快、人数少好管理等。”
“六七万元，对于一个人来说，一点也不多。就算你现在没有，但是你可以先借家里钱呀。你想想，最终的回报是1040万元，这点儿投资多吗？等你有了钱，再把钱还回去，并且多还他十倍。”李刚一脸坚定地说，他已经在这里做了半年了，跟他一起进来的人有好几个都升总了。
看着这张自信满满的脸，我察觉不出他说的这些话是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在演戏。
从李刚家出来，夏一接了一个电话。
据敏敏介绍。这个电话是‘伞尖’打来的。
‘伞尖’，是资本运作体系中对高级头目的一种称呼，因为介绍人和下线之间的关系就像雨伞的形状一样，所以介绍人被称作伞尖，下线被称为伞下。按照级别的不同，还分为大伞尖和小伞尖。
敏敏说，我那天讲的网络营销引起了伞尖的格外重视，据说明天还特意要请出退休的银行行长、航空公司董事长等行业内的重量级人物给我讲行业。
想着将要遇到几个“大人物”，我忽然兴奋起来，在跟接下来的女业务员聊天时，已经开始想象明天会有怎样奇特的经历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期待，虽然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受他们蛊惑，但还是情不自禁想去看看那几个大人物到底什么样的。
一方面我已经不知不觉得被他们洗脑，另一方面，我知道如果他们伞尖对我洗脑不成功，我便能从这里出去。他们再没有理由阻拦我。
都说风险与机遇并存。我现在便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我现在已经开始在思索留在这里是有风险的机遇，还是离开这里是有风险的机遇了。
一旦有这样的想法，八成是走不了了。
因为接下伞尖对你的洗脑，就跟当初老贾在买保健品的‘恐吓营销’中的一剑封喉一样，是一击致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