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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竹林修行

唐帝国,钱塘郡东南,有一座名叫龙象城的边防军事小镇,和小镇遥遥相望的大海上,有一座无名小岛。

岛上,有一片茂密竹林,竹林深处有着三间青竹搭成的简陋竹屋,竹屋里住着四个人,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人,带着他两男一女三个徒儿,在此悟道修行。

老道人三个徒儿里,年纪最大的名叫苏叶,今年二十岁;年纪第二的名叫史佩蚕,今年七岁,是三人里唯一的女弟子;而年纪最小的那个才四岁,名叫沈潮生。

唐帝国,自那位传说里据有真龙血脉,乃“真龙子”转世的高祖帝陈匡胤立国至今,已享有国祚一千三百七十九年。

而今,在帝位上的是帝国第十一位帝皇天启帝--陈天玄,今年是天启二十二年。

现如今,在唐帝国修道界中虽然各教宗门林立,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势。

但因为当年的高祖帝陈匡胤乃道教出身,在建国后起立道教为国教,是以虽然国教之中已近三百余年,没有再出现过惊才绝艳之辈,但国教在修道界中的地位却仍十分尊崇。

国教“天下第一教”的名号,仍屹立不倒,被视为天下各教正统。这跟修道界各教宗门,所传承弟子门人的修为高低无关,只和两个字“底蕴”有关!

哪怕,像如今的释、儒二宗门和天机观这三家,门下弟子早已在修行上远远赶超国教的千年大宗,也无法全然漠视国教的存在!

原因也都皆在于国教的底蕴太过深厚,在国教的历史上出现过太多震古烁今的名字!

而在那些名字里,最耀眼的那个人名叫陈匡胤!

是的,因为也只因为,那个戮龙枪出天地色变,单冀横扫妖兽蛮荒八百里,屠戮魔族三千万,被誉为修道界“古往今来第一人”的陈匡胤,就出自国教!

唐帝国,对所有记录在册的国教中人,每月都会按时发放不菲的俸禄,按道理来说,竹林里的师徒四人,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无奈龙象城在帝国疆域里过于偏远,那座无名小岛更加偏远,了无人烟,所以只能每日粗茶淡饭的过日子。

道人,自然要修道!

当今世间,修道法门千千万,只是无名小岛竹林里的老道人,传授三个弟子的道法,与世间其他宗门派别的道法,却又大不一样。

老道人从不对三个徒弟讲修行体悟、不传功法典籍、也不授任何师门道法,似乎是一点都不关心门下三个徒弟能否开启灵脉,能否神魂觉醒,甚至于连徒弟们会不会在修道途上走上岔路走火入魔,他也从不关心!

他的传授之法,只一个字,记之曰:背。

苏叶是老道人三个徒弟里最年长的,是以背的书也最多,来到无名小岛四年,苏叶从背诵第一本书道门典籍《南华经》到如今的《九岳真形图》止,已经整整背诵了一千七百本书。

史佩蚕三岁来到无名小岛,和苏叶一样也在岛上待了四年,前两年背书的速度比起苏叶来有所不如,只背了三百本,但近两年她背书的速度,却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到现在为止已经背了一千四百五十六本书。

而四岁的沈潮生,自呀呀开始学语,就被迫对着那些泛黄书籍背诵,可和苏叶、史佩蚕两人相比,不知是否是年龄太幼的原因,在背书的天赋上却要愚钝缓慢很多,到现在为止,沈潮生能通篇背诵下来的书,也仅有七十三本而已。

在小岛上,老道人分别替三个徒弟,划出了一片竹林,每片竹林内都有三千株青竹,要求三人每背完一本书,就将那本书用红线穿起悬挂于一株青竹之上,谁先将所有的青竹都挂满了书,谁就可以出师了。

刚开始,苏叶天真的以为,按老道人的要求背完三千本书,将书挂于三千株青竹之上,就可以出师离开无名小岛了。

然而,令苏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背诵了近百本书将它们悬挂在近百株青竹上后,老道人盯着悬挂了那近百本书的青竹下面新冒出来的稚嫩新竹,竟要求苏叶将它们也挂上背诵完的书。

也是到了这一刻,苏叶才幡然醒悟,原来原本属于自己三人的这三片竹林里的三千株青竹,只是一个基数而已,他们三人要做的不仅仅是将三千株青竹挂上自己会背诵的书,而且他们背书的速度,必须得超过三千株青竹生长繁衍新竹子的速度才行!

看着三千株青竹的竹林里,只数日便能从地上新冒出无数青黄笋尖嫩芽的新竹子,苏叶内心深处第一次生出“背书难,难于修道”的感慨!

熟读而诵,诵而默,默而背习之!

朗朗的读书诵习之声,无论炎炎烈日,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一年四季春暖花开秋凋叶落,都日复一日在这片竹林里回荡着。

苏叶三人在这四年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手捧各种道经典籍不停地读书,不停的背书,手不释卷读书的认真勤勉劲头,怕是就是人世间金榜极地的状元公,也会感到汗颜!

如此枯燥乏味的读书生活,世上任何人都会感到厌倦,又何况对一个少年和两个才启蒙的孩童。

厌倦后会如何?答案自然是:反抗!罢读!

在老道人三个徒弟里,苏叶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反抗罢读的······

为何苏叶会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原因,自然是反抗罢读的后果很严重······

苏叶第一次罢读后,被老道人关起来饿了三天,第二次罢读被关饿了四天,第三次苏叶干脆选择了逃跑,但很不幸才跑出小岛来到海上,就被老道人给抓了回来,抓回来后这次直接饿了七天!

有了苏叶这位大师兄的经验教训,蕙质兰心的小姑娘史佩蚕自然长了记性,而年龄最幼的沈潮生虽然生性有些木讷愚钝,但看到大师兄苏叶从被关押的小黑屋里出来皮包骨头的样子,也醒得了罢读后果的厉害,两人自然也就不敢再生出任何反抗之心了······

在无名小岛上,苏叶、史佩蚕、沈潮生师兄妹三人,读书之余出于好奇,都分别问过老道人一个问题:“师傅,您在这小岛上,一共藏了几本书给我们读?”

小姑娘史佩蚕是第一个开口问的,老道人回答说:“三百六十五本。”

苏叶第二个开口问时,老道人回答说:“一千三百六十本。”

沈潮生最后一个问,老道人回答说:“一百单八本。”

然而当史佩蚕三百六十本书背完后,再次问老道人时,老道人却又给她另外一个回答:“共有藏书一千一百一十三本。”

苏叶背完再问时,老道人的回答也一样和第一次时不一样:“共有藏书两千七百七十九本。”

只有沈潮生,在背完六本书,就跑去问老道人时,他的回答是前后一致的:“共有藏书一百单八本!”

······

······

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过了四年。

某一日,无名小岛西北面与龙象城隔海遥遥相望的海滩上,一块崎岭凹凸的岩石之上,苏叶师兄妹三人肩并肩的坐着,每人膝盖上则各自分别都摊着一本书。

“第二千四百七十五本书,总算背完了······”史佩蚕将放膝盖上的《太上清心咒》轻轻合拢,伸了个懒腰背靠向身后的岩石,与此同时扭过头一双水灵秀气的大眼睛却看向了一旁的苏叶,眸子里隐隐透着几分得意。

苏叶感觉到身旁师妹投来的目光,轻轻搁下手上的《邙山剑诀》,裂嘴朝她抱以赧然一笑,脸上满是钦佩的说道:“师妹当真是厉害,照这个速度怕是不用待到明年,师妹就可以出师离开这座小岛了!”

说着苏叶又想到自己最近背书的速度,越来越赶不上那片竹林里新竹生长的速度,不禁长叹了一声,看了眼身侧一本《浩然剑气》背了七八天都没能背下来的小师弟沈潮生,心生感慨的道:“我和小潮生,这辈子看样子是别想离开这座小岛咯······”

史佩蚕听了苏叶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皱了皱眉看向苏叶道:“谁说师兄不能离开小岛的,难道师傅没对你说,下个月师兄就可以离开这里,去神都长安了吗?”

苏叶比常人稍高的眉毛往上轻挑了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抿了抿嘴苦笑说道:“去神都长安?我吗?师妹可别戏弄师兄我了,我现在背书的速度,连和竹林里新竹子冒出来的速度齐平都不能,师傅又岂会放我离岛······”

“我的说话师兄不信,潮生儿说的话,师兄总该信吧!”史佩蚕从岩石上坐起身,轻推了把坐在两人中间沉默不语的沈潮生,说道:“小潮生,你快告诉师兄,半个月前我爹爹来岛上拜访师傅的时候,师傅是不是答应了我爹爹,师兄他下个月就可以离开小岛了!”

“师妹,此话当真?”苏叶喜上眉梢的失声叫道,连手上的《邙山剑诀》滑落掉到地上都未有察觉。

四年了,苏叶来这座小岛上已经整四年了,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做梦他都想离开这里。他和师弟师妹们不同,如果他的年岁也像他们一样小,或许他还能再耐得住几年寂寞,可是他今年已经二十了。

他是一心求道没错,可在这小岛上和这位奇怪的师傅修道,显然和苏叶心中所问所求的道不一样!

苏叶所求的道,乃夺天地造化的神通之道,长生之道,而不是什么天天背诵那些不知经意的经文······谁人听说过,背书就能修道得道?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史佩蚕见自己轻推了把的小师弟沈潮生,仍是一脸沉默呆呆看着手上的书,而一旁的苏叶师兄原本热切的目光也随着小师弟的沉默,逐渐变得疑惑失望起来!这让向来性子偏急的史佩蚕不禁有几分急了。

“小潮生,你倒是说话啊?”史佩蚕重又推了把沈潮生,对沈潮生一脸焦急的催促说道:“你快说啊,师傅是不是答应我爹爹,让苏叶师兄离开小岛了······”

沈潮生被她连连推搡了两下,只得撅着小嘴扭过头缓缓看向苏叶和史佩蚕,只是看着两人,下一刻沈潮生那双有些木讷的眼睛,却瞬间变得水汽盎然了起来,下一刻,小嘴一裂,竟“哇”的一声,呜呜大哭了起来!

“苏叶哥,要走了,佩蚕小姐姐也要走了,你们都走了,呜呜呜呜呜······以后就只剩潮生一人了,呜呜呜呜······”沈潮生站起身将手上的《正一经》往地上一扔,抹了把眼角止不住的眼泪,抽泣着转身便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竹林深处跑去。

苏叶和史佩蚕愣愣瞅着小潮生哭嚷着跑向竹林的身影,回过头相互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却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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