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爹,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那么多年轻美貌的女子投怀送抱,可是爹从未正眼看过,明月怎么也不想相信,爹会如此对娘。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明月为娘心痛,为爹辜负了娘而气恨。
“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用饭。”清脆的声音唤醒了呆坐窗边沉思的明月。
侧过身子,看见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小丫鬟,穿着淡粉的布裙,正双手交叠,恭谨地站在自己身侧。
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竟已到傍晚,屋里不知何时燃起了蜡烛。
站起身,抚抚衣裙上浅浅的褶皱,“走吧。”轻轻道。
丫鬟在明月身后两三步远的距离跟着,明月在前头慢慢走着。自己生活了八年的丞相府,虽然房子的环境多少发生了一些改变,但大的格局还是记得的。
“你叫什么名字?”晚风送来轻轻的问话。
身后的脚步微顿,“回小姐,奴婢叫小络。”
“以后跟着我,可愿意?”明月小时候的奶娘,因为年纪大了,被丞相送回老家养老。明月不会打理自己的头发,在山上的时候也是随意地梳理着,现在回家了,怕是会经常参加一些宴会,如果没有人帮忙,只怕是没法出门的。
“回小姐,奴婢愿意。”依然是恭敬的回答。
“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停滞,明月继续开口道:“若怕坏了规矩,就自称小络吧。”
“是,小姐,小络记住了。”停滞的脚步跟上,清脆的嗓音里带着丝抖动,就像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轻羡起了波纹。
“月儿。”丞相望着缓步走近的女儿,看到了明月微红的眼,心疼地伸手招呼着:“过来坐到爹这儿。”
明月看了看桌子,丞相右边坐着沈如君,紧挨着是玉紫薇,她缓步走到了左边斜对着丞相的位子坐下,与丞相、玉紫薇分别隔了一个位子。丞相伸出的左手落在半空,半晌才放下。沈如君的眼神黯了黯,而玉紫薇则撇了撇嘴。
“上菜。”老管家的声音响起,心里为这样的小姐感到心疼。
菜很快上齐了,都是明月爱吃的,清淡,爽口。
不用说,这定是爹安排的,只有他才如此清楚自己喜欢吃什么。每次上山看自己时,爹都会仔细地问自己吃饭的问题,下次上山的时候定会带上她爱吃的菜。
明月的心头酸了,只是默默地埋头吃着,不去看桌上的三人。
“喝点汤吧。”温和的声音打断了食不知味的明月,一碗汤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很香。
“是啊,喝口汤,别噎着。”丞相的声音虽平稳,但心里却很伤感。这是第一次,吃饭时女儿没有挨着自己坐。虽然只是隔了一个位子,却像隔着一条鸿沟,跨越不了。
明月看着丞相期待的眼神,心头更酸了,她没法原谅父亲却又心疼父亲,她不想对那个抢了娘亲位置的女人和颜悦色,却又无法硬起心肠不理不睬,只因她身上有着像娘亲一样的温暖,让明月很想靠近。
明月的不言不语,让沈如君和玉离既担忧又无奈,而紫薇则像没有看见一样,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饭菜上,一副享受美食的样子。
终于,明月拿起了旁边盘里放着的汤匙,轻轻地喝起了汤。
那两道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也相视一笑,似乎放松了很多。
一顿饭就这样吃完了。
沈如君和玉紫薇先行离开了。明月准备回去时,被玉离叫住了。
“月儿,爹有事和你说。”
明月抬头望向玉离,眼眸清澈无波,似乎不关心将说的事。
“月儿,当年的约定……”
“爹,我会按您的安排去做的。”毫无波澜的声音,也不带着情感。
“月儿……”玉离看着明月毫无起伏的脸色,为她感到心疼,那件事,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命运如此,谁又能摆脱呢?
“下个月初宫里将举行百花宴,京城里年满16周岁的年青男女都会去参加。皇帝得知你将回来,要你也参加。”
“好。”平静的样子,没有一丝的不愿意。
“爹会让二娘给你准备参加宴会所需要的衣物饰品。”
“好。”顿了顿,“我可以看看娘的画像吗?我想娘。”
“……”稍愣,“好。以后你娘的画像就由你保管吧,想她的时候就打开看看。”
明月的眼里窜起了火苗,“爹,您是要完全放弃娘亲了吗?”
“不是!”坚定的回答让明月眼里的火苗暗了下去,“你娘在我心里是没有谁可以代替的。她的样子早已刻在了心上。你十年没有见过娘亲的画像了,爹想让它多陪陪你。而且你已经长大了,知道如何保管。”深沉的语言,打在明月的心里,让她有着雀跃。
爹没有忘记娘,也没有人可以取代娘在爹心里的位置。
“我会好好保管的,不会让它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同样坚定的回答,掷地有声。
百花宴在每年的八月,具体日期依当年的情况而定,今年定在八月八号。百花宴其实就是年青男女的“相亲”宴,入会的都是是京城的达官贵人、商贾富豪、名望家族的年满16岁的子女,皇子、公主之类自然更不会缺席。也因为参与者不是身份地位显赫,就是家族历史悠久,或是富甲一方,百花宴也就不再是单纯的相亲宴,而带有了权利与利益的交易。每年定下宴会日期后,朝廷就会有相关的人员负责登记符合条件的人员,然后在宴会开始前十天左右发放请柬。
明月也接到了请柬,那张玫红的、烫金的请柬,很醒目地摆在她房间的桌子的正中间。小络想将它收到书架上,明月不准。因为她想让那张请柬更清晰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身份,不要忘记玉家,不要忘记属于她的路早已经在脚下,现在不过是踏上第一步而已,她的眼前将不会再有那条朦胧的,看不到尽头却透着诱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