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光辉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说:“回想毕业这几年来的坎坷,我一直都觉得机关单位不适合我——我不喜欢灯火琉璃觥筹交错,不喜欢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喜欢在单位里装孙子出门装大爷,不喜欢在老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不喜欢真心为人民服务却被当做作秀、假大空,不喜欢拿着微薄的工资还要被大部分的群众误解、投诉,不喜欢一边数着可怜薪水一边望房兴叹,不喜欢现在同班同学月薪以5位数计而未来自己的年薪却才以5位数计,不喜欢……然而,考公务员一直是爸妈的愿望和期待。他们或许是一辈子被当官的欺负怕了,才这么强烈的要求我去考公务员。他们经常跟我说,学而优则仕,掌握权力才能实现梦想,公务员是铁饭碗,官有两张嘴,穷的不和富的斗、富的不和当官的斗……于是,我拼命去实现他们的愿望和我不知是不是愿望的想法。” 大前年在考研期间,邱光辉裸考了一次国家公务员,随便在百度搜了一些行政能力测试和申论资料,百度一下相关帖子看看,有很大帮助,报名武汉海关。想着还要考研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上考场后才知道试题是什么样的,结果成绩119分,申论64,行测56,招一个人,邱光辉第四名。
但想到是平生第一次参加公务员考试并且裸考,而且分数不低,邱光辉心里面暗自欣慰。然后,邱光辉考了一次北京公务员,进入了面试,却在面试结束一个月后才知道自己没被录取,连成绩都不知道多少,死的不明不白,不过觉得自己表现不好,有些紧张。考了一次山东公务员,进面试,但是职位不好,放弃了。考了一次湖北公务员,进面试但却没接到面试通知,被别人递补上去,莫名其妙被黑掉。考了一次江苏公务员,总分名位列前茅,但是行测49.7分,差0.3分。就这样,邱光辉结束了自己的漫长公考生涯。 邱光辉说:“大前年对我而言是一个伤感的年份,不仅因为工作没确定,更重要的是考研失利。考的是北大刑法学,北大一直都是我的一个梦想,当年高考发挥失常,一直不甘心。这次考试结果总分够了,英语却没过50分这个线,充满了失落和酸痛。然后是毕业离场,看见四年的同窗各自奔波、散失天涯,心中的滋味,相信你已感同身受或是即将沉浸其中……之后,报名参加了本校的第二学士学位,算是换了一个专业或是做了一个缓冲。前年我先是参加了考研。继续考的是北大刑法学,这次考了368分数,但是与面试差之2分。
欲哭无泪,这就是命吗?然后就是联系研究生调剂的事情,由于着手调剂的时间太晚,京内的高校都已经没名额了,只好报名离家近的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的法学硕士。调剂的很顺利,面试的也顺利,录取更顺利。学校给我一等奖学金,导师是鄂州市挂职副市长,湖北省内的刑法小权威。或许是得来的太容易就不会去珍惜,但我更确信的是我心中的北大梦使我拒绝了这个学校研招办很热情的老师。当时不曾后悔,现在也不觉得遗憾。当时我就想,总有一天我的硕士学位证上签的是北大校长的名字,即便是在职的。其后参加过一次天津的事业编考试,天津地税招3个,笔试第二进面,面试时抽签抽到最后一天的下午的倒数第二个,结果悲催的是最后总成绩排名第四,没有任何意外的淘汰了。虽说是运气不好,但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因为天津当场公布成绩,考生签字确认,死也死得其所,不用被吊着,不用担心幕后操作。” 去年,邱光辉还是报名了北大,然而因为本专业这个学期的课程太多,还要准备毕业论文,还要面临考不上找不到工作的风险,时间太少根本不够用,没有怎么复习,最终,邱光辉很懦弱的选择了弃考。
在考研当天的晚上,邱光辉看了《老男孩》,再也忍不住眼泪,默默流泪很久,为自己最初的梦想,也为自己最懵懂的爱情…… 听到这里,林逍想,命运就是这么的捉摸不透,彼时不明智的选择在此刻给了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邱光辉叙述这些惨痛经历的时候却是一脸平静:“在今年3月份北大的考研成绩出来之后,还是忍不住的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分数低的惊人,而专业试题刚好是符合我的胃口的,自责、懊恼、悔恨、长叹、揪心,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然而,那时我还执着的认为路还是得走下去。我又忙着复习,认真备考,随后又参加了一次国税系统的事业编考试,结果唯独这个单位分数最高,其他的单位我成绩都够,唯独这个不够。由此可知,幸运数都是唯心的!期间也找了几份银行、律所、地产企业的工作,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签成。我一直都很认真的对待,却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即便是没考上,也要给我一个可以信得过分数。
我不屑于去抱怨命运的捉弄,也不屑于去辩论公平不公平这样的命题,更不屑于去鄙视萝卜……我所能做得就是像余华的《活着》中的福贵一样。恋爱失意、考研失败、公考挫折、事业编考试折戟,经历过这些后,总感觉成功离自己就那么一点点距离,来不及去怨天尤人,来不及默然痛楚。” 再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让邱光辉认识了一个贩假烟的同学。这个人赚足了钱,要出国留学,便将自己的摊子和关系留给了邱光辉。邱光辉只用了半年,便赚了一百多万,然后花了二十万进入了《中国烟草报》,成了一名正式的国家工作人员,圆了自己当初的梦想。 邱光辉讲到这里,叹息说:“如今吃着公家的饭,我却迷惘了,不知道自己当初的追求何在。所以,我将陶渊明的一句诗送给大家,以此共勉!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情圣这时问道:“邱哥,你同样小芬去贩假烟吗?” 邱光辉点头说:“你们都反对小芬贩假烟,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他好。可是,让他这样做,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小芬这一辈子主要还是靠自己,父母帮不了他多久。我能看出,小芬现在很失意,也能预见到,你们这一批大学生的前途并不算很光明。也许师大毕业生很容易找个当教师的饭碗,可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做教师,最低小芬就不适合。而且,如今的教育体制下,教师又能实现你多少的人生价值?小芬有自己的梦想,需要他自己去努力实现。现在去贩假烟,只是为了锻炼他适应社会的能力。” 邱光辉如今的物质财富很丰富,他请313宿舍全体的人入住了师大兴建的四星级标准的翰林大酒店,吃了一顿高档自助餐。虽然邱光辉不在意这点钱,可是,林逍等人还是拿出了本校的学生证,享受了八折的优惠,为邱光辉省了一点。 那天晚上,邱光辉喝醉了,蓝精灵喝醉了,除了林逍之外,几乎多有的都有了醉意。 林逍不喝酒,但是心中也是浮想联翩。站在自己独立的豪华房间,望着济南城的灯火,林逍突然想起了自己初读《诗经》时,曾久久感动于“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沧桑。
以后,又曾不断地感动于秦观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感动于海子的“泉水白白流淌/花朵为谁开放/是这样美丽负伤的麦子/吐着芬芳/站在山冈上”。 林逍听了邱光辉的经历之后,十分感动。林逍想:也许我们会假装玩世不恭,对这些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可在我们的心中,却对它无比渴望。滚滚十丈红尘,谁又能做到纤尘不染呢?浮生之所以若梦,就是因为我们有太多的期待不能实现。尽管有的人急功近利,有的人恣意纵欲,但都源于我们的自我满足。而事后留在我们心中的只有感动。就像黑暗中我们守住了烛光,心自然会被照亮。 正巧,房间的墙纸上有许多风景画,画上是各色各样的桥,长安的灞桥、西湖的断桥、麦迪逊郡的廊桥,还有伦敦的滑铁卢桥。林逍想起古人送别时的经典场景多是桥,就在每一次始料不及中,痛苦的思绪向人们袭来,需要人们及时抒发来减少悲哀。有人说,能打动人的不是伤痕和痛楚,而是幸福,失之交臂的,或不可企及的。
在冥冥中,感动击出的每一朵火花,燃起的都是隐忍的、内敛的、令人隐隐作痛的美。 当晚,林逍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人生的平淡就在于无论是春风得意还是潦倒终生,都是一个青丝变白发的过程。而我们大多是凡人,没有轻视万物、扬袂而去的勇气,也没有视金银、功名为粪土的资本。我们的眼中看到的是普通人的愿望,我们的心中印的是普通人的悲欢。美、道德、理想、幸福,这些温暖的词汇都是对我们心灵的慰藉。每读一本好书,总有那么多的名字会让我泪流满面。我知道这都是真实人间的馈赠。面对平凡的生活。我们也很难做到心如止水。当我们的感觉最恰到好处时,我们的愿望变蒙胧了,这种蒙胧会让我们展开想像,就是这虚构的情节也会令我们感动万分。城市多玛即将毁灭,罗得的妻子却在回头探望时变成盐柱。我想她不会后悔,毕竟她也是个人。她有自己的情感,家园就是她的情结。情结就是我们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时想起都会泪眼婆娑的东西。” 合上日记本,想到邱光辉那双带着淡淡哀伤的眼镜和蓝精灵如今的眼神酷似,林逍临睡前不由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