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大柱搀着有气无力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场景，罗姥爷身边的雾气消散殆尽。大柱打了个小手电，本来小悬崖下面一群孤魂野鬼现在围了一大圈。后面还有多少就不知道了，被浓浓的雾气给笼罩了。撞我的那副棺材板现在静静的停在鬼群中央，像有双眼睛一样冷冷的盯着罗姥爷的背影。但罗姥爷对它没有多少兴趣，眯着眼看着说话声音响起的地方。
随着说出这声音的人越走越近，鬼群不再发出任何声响，默默的往两边让出一条道路来。有的鬼甚至低下头不敢往来人身上望去。
“刚才你去哪了大柱？我差点以为你加入它们的队伍了！”我攒了好大劲才把这句话挤出口。
大柱低头看了我一眼，“跟你差不多，等回去告诉你。”可能是光线问题，反正大柱脸色比我强不了多少，发型全给打乱了，上面还沾着几根草茎。
说话功夫，这人就走到了那副棺材的旁边轻轻在上面拍了一拍，就看着那棺材自己滑到了鬼群中间。然后他一抱拳，“久仰罗老大名！今日得见，是国玺三生有幸。”这时候才看清来人的长相，之所以说他是人，因为他全身上下除了衣服古老一点，其他的都跟我们一般无异，身上没有丝毫雾气缭绕，说话声音清晰无比。身材修长，长相颇为斯文，有种儒家弟子的文雅风范，文雅中又带飒飒英气。两道剑眉，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此时礼数也十分周全。
“哦？你知道我？”罗姥爷轻笑着说道，“这地方我没来过几次吧？不过你我倒是记得，三百年前，你被封做此处土地，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很了不起啊。”
“不错，就是那时我曾经见过您跟冥君一起从此处路过，您还有所驻足。是以国玺才有印象。前几天我又从新任鬼司梁家小姐口中听说您在槐林落脚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您。”那个人朗声说道。
“那个谁，什么国，听你口气你是这里的头了？能不能先把这鬼雾给散了，弄得我们弟兄都快闷死了。”大柱忍不住大声说道。
“哎，小柱子，注意礼貌！”听大柱这么一喊，罗姥爷轻声提醒了他一句，“你面前这位可是了不起呢，崇祯年间任过这维州城的知县，后来升任为登州海防道，在支援后任知县周亮公抵御清军时，在昌城县西为清兵所袭，坠马殉难。也当得起英雄两个字了。”
罗姥爷这一番话说出口，我跟大柱都有些惊讶，还不大见罗姥爷表扬过什么人呢，除了小孩。眼前这位是第二个。刑国玺听了这话轻轻一躬身，嘴里说了声“当不起，当不起。”就往身后一摆手，高声道“你们自行到下界路口候着，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离开一步，违令者，杀！刑光，你带他们下去，看好了。”他说完这话，鬼群中走出四个抬起那副棺材，一路在前，身后一个个的鬼都紧随其后，如同我跟大柱一开始看到的情形，往山下的土地庙去了。
“啊呀！刑道台！治军严明啊！不愧为一代名将啊！”大柱适时的恭维了一句，“哎，不过刑老爷！那个独臂女人得留下！”说着大柱抬手指着刚准备离去那独臂女鬼。听到大柱这话，她竟然迅速转过身就要离去，“好！就依这位小哥。”刑国玺的话说完，那女鬼就呆在那一动不敢动了。“难道罗老的这两个小辈前来就是跟她有关？”接着这位土地爷开口向罗姥爷问道。令他没想到的是罗姥爷一摇头，“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就是今天这小家伙的行为有些不正常，”说着他指了指大柱，“他师父给他卜了一卦，卦象凶中带吉，难以确定。我觉得应该是与阴间有关，所以就过来了。还好来得及。具体什么事你就问他们吧。”说完罗姥爷走到了一边，从口袋掏出了一盒烟从里面抽了一支点了起来。
我跟大柱面面相觑，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没想到罗姥爷在家这没多久也堕落了。
不过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除了那女鬼，其他鬼走了个一干二净，雾气也全都散开，月朗星稀。看样子明天温度又低不到哪儿去了。
看到刑老爷的目光转向这边，大柱不等他开口，自己就把这几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从秦卿清明节来踏青，一直到
我俩今天到了这儿大体经过有粗有细的讲完。而后刑老爷就对着身边的女鬼问道“这位小哥说的可是事实？”语气凌厉无比。
他这话一出口，还没说完呢，那女鬼就一下跪倒了地上，双肩微抖着嘤嘤哭出声来。“如此看来是真的了，你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到刑光那里自行领罪吧。”看着女鬼这样子刑老爷轻轻叹了口气。
我跟大柱一看这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赶紧说道，“刑老爷，也不用治什么罪。只要那个，这位女鬼大姐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就行了。鬼道人间咱们各走一边。”
“对，对，我跟刚子就那么个意思，您老让她当着您的面下个保证，让她别再出来祸害他人就成了，治什么罪啊，人都死了，成了鬼还要遭罪，我跟刚子这不成了造孽了么。”大柱说道。
“难得两位小哥仁义心肠，也罢。不瞒你们说，其实她的身世也算孤苦。”说着刑老爷让那女鬼站了起来，“年轻时候喜欢错了人，她喜欢的那个人是村里的一个大学生，当年早早就跟她有三世之盟。那个人说大学毕业后就回来娶她，回来倒是回来过，还在村里做了一阵临时的教师，也跟他有了夫妻之实，她也没做它想，反正迟早是要结婚的。不过那人不甘于在村子里当一辈子老师，呆了不到三个月听说城里有公司招工就又回到城里。这一去就是近半年没有音信。那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许久没有那人的回信就一个人找到城里想找那个男人商量结婚的事，结果去听到的是自己男人跟公司老板女儿结婚的消息，还被那老板女儿耻笑了一番。这一下就没想开，回到村里没多久就来到这里的情人坡，当初他俩定情的地方跳了下去。孩子也是胎死腹中，一尸两命。那个男人却连个人影都没出现过，唉，至今她仍是怨气难消啊。”刑老爷沉沉的将这女鬼生前简单讲述了一遍。我跟大柱听得是咬牙切齿，真想把那个男人找出来给痛打一顿。
“唉，可怜啊，每个怨鬼背后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啊，”大柱感叹了一声，“不过不对啊，这事跟秦卿有关系？难道那个男人是……老秦？！”说着他瞪大了眼扭头看着我。
我瞪了他一眼，“老秦的老婆早在产秦卿的时候就没了。再说，老秦不像那样的人。”
“哎，刚子，人不可貌相。就眼前这位大姐一开始我俩还以为她是穷凶极恶的叶二娘呢。”大柱不屑的看了我一眼。
“确实也跟那个小姑娘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去年我曾经见到她跟一个男孩子来过这里，那个男孩子跟她很亲密。我发现那个男孩子就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只是当时土地爷香火会，我没敢出来，”说着那女鬼又低声哭起来，“我就想报复一下，也没想着怎么害她。被你们来插了一脚，又烧去一条胳膊才发狠说那些话的。”
我跟大柱恍然大悟，这时罗姥爷抽完烟走过来，“既然都说开了，就没事了。国玺啊，她既然冤死这么多年，又带着胎儿，就早些安排她投胎去吧。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俩也别乱打主意。”说着他瞅了我俩一眼“行了，你俩就早些回去，回老家，你俩的伤得在家好好养养，尤其是刚子，伤的不轻。国玺，那副棺材里就是你以前的副官吧？下手够重的。”
“唉，罗老，刑光自从跟我下来之后神智未全开启，只能让他在柳木棺里养着才能清醒一些。正好您来，给看看有什么好的办法，为这事我还求过梁小姐，以前帮不上手，现在她刚上任鬼司又有些事情要忙一时走不开。”刑老爷说着又躬身一礼。
“好！”罗姥爷没有客气，“你俩快回家吧，先给你师父打个电话，我留这里跟国玺聊会儿，这两天就回去了。”
我跟大柱一听这话，只好往山下走，走到罗姥爷身边，大柱轻声问了一句，“姥爷，您不会有什么事要这刑道台去办吧？”
罗姥爷哈哈一笑，伸手在大柱后脑勺拍了一下，“你小子！”接着压低了声音，“我看看土地爷这活怎么样，不行先给你师祖谋一个差事干着。以后我找他喝茶聊天也方便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