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杀多了人，自然有一天会被人杀的。
别看家里那两尊老古董恬静淡雅，醉心武功秘籍，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轻易不出来。其实，真正的原因又有谁能说得清楚？能做到秦家家主那样的位置，哪一代的手里没有几十上百条人命？即便斩草除根，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谁又能知道有没有斩不到的根？
醉心武功秘籍定然不假，问题是，两尊老古董心里是不是也怕仇人见面？
人活了那么久，大风大浪肯定没少见，但，每每梦回当时，是否也会惊觉而醒，背心一湾冷汗？
秦天龙如今手中百人鲜血，要说没人想杀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要说怕，秦天龙自然也会怕，可那也是梦醒之时，此时光天化日，秦天龙还真不怕。
都说艺高人胆大，秦大高手生生死死多少次，早习惯了杀人和被杀。听秦鸠广如此一说，淡淡地笑了笑，“想杀我的人多得去了，咱就说，现在在云南，谁会杀我吧！”
神色平静，音调不颤，是个好小子，有家主的风度。
秦鸠广心中暗暗高兴，这才是他心中家主的样子。他抬起水壶，给秦天龙的茶杯里倒上一杯茶，说道：“少家主这些年在外边，想来没少吃苦啊！”
“哈哈，承蒙广老师惦念。吃苦算不上，就是有点忙。没能回来看看您，也没能给家里打个招呼，倒是让您见笑了。”秦天龙落落大方，款款而谈，又给了秦鸠广递了支首长烟。
秦鸠广见多识广，哪里不知道这烟的分量。这种特供烟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能够得到的地方除了最高首长几个人那里之外，根本别无他路。
秦天龙以烟代话，这是告诉秦鸠广，我这些年在外边可不是瞎混的，老师大可放心，尽管将事情告诉我，我自有定夺。
“哈哈，少家主不愧是少年英杰啊！最近到处都是少主的新闻和报道。”秦鸠广也不避讳，双手接过，给秦天龙点上，又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大口，含笑道：“要不是亲眼瞧见，老朽还当真以为少家主是那人假扮的。”
“嗯？”
秦天龙算是听出味来了，合着症结还在这上面。昨天晚上听那小医师如此说，他还没多想，觉得只要回到家，这种传言自然不攻自破。但既然秦鸠广都如此说了，证明此事已经不是小事，估计，背后还有大文章。
“广老师，咱们师徒两个，还是有话直说吧！这些弯弯绕绕，不适合我们。”秦天龙满脸真诚地说。
这是在提醒了秦鸠广别把他秦天龙当外人了。
秦鸠广愣了一下，紧接着心中大转高兴。
他也不是有意要和秦天龙绕弯子，只是觉得好些年不见秦天龙，对秦天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摸不准。虽说秦天龙已经把他绑在了传统派的战车上，但是，秦天龙到底有没有哪个心思，还得小心应付。否则，一不小心，被秦天龙卖了，秦鸠广可就白活这么些年了。
说实话，活到秦鸠广这种年纪，守规自然不可避免，但大多却已经转到了儿女身上。他死倒也可以，问题是必须给自己的子女留一条后路，绝不能害了孩子。
没想到秦天龙直接点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明着是对秦鸠广的遮遮掩掩感到反感，其实，是真的拉拢秦鸠广了。
士为知己者死，能得到少家主如此信任，还在乎太多干什么？
自家儿孙自有儿孙福。听说小儿子还是秦天冥的什么粉丝，如果秦天龙最后得了家主位置，通过自己的关系，给小儿子留条命还是做得到的。
如此想想，秦鸠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少家主说得对，师徒之间，还扯那些干什么？”
紧接着，秦鸠广面色一紧，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家主可曾想过，会是什么人想要杀害少家主？”
秦天龙一听，心里也大是高兴，秦鸠广现在的话语可就没那种生分的味道了，而是一种对秦天龙思路的引导。说穿了，就是在辅佐秦天龙了。毕竟，秦天龙出去了这么些年，对于家族中的事务大多都已经不熟悉了。
秦鸠广既然下定决心跟着秦天龙干，自然要为秦天龙铺路。铺路里，对于思路的引导也是一大学问。总不能在自己的老板面前表现出一副“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的气势，那是会僭越的。
别说，秦鸠广如此一说，秦天龙心中不仅仅是对他有着“自己人”的高兴，还有着身为一个老板对下属识时务的高兴。
思考一会儿，秦天龙说道：“不瞒老师，学生现在有些思路，但真说自家人里有谁要杀我，学生还是有些不大敢肯定。惭愧。”
说着，秦天龙面色尴尬的给秦鸠广鞠了一躬，这是对秦鸠广信任他的回答。
秦鸠广哪里敢受，赶紧将秦天龙扶起来。这可是真的抚，而不是王天河对待秦天正那种虚抚。当然，秦天龙也是真鞠躬，而不是秦天正那种虚伪的鞠躬。
两人重新坐定，秦鸠广笑道：“少家主不愧少年英杰，大可畅言，只要不说老朽想杀少主就行了。哈哈！”
“老师真会开玩笑。哈哈！”秦天龙正色道：“我认为，想杀我的不过两类人。只不过，不管哪一类，都不希望我活着，或者说，我早就没活着，说得更明白一些，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少家主的我了。”
“哦？”秦鸠广还真对秦天龙的说法感兴趣了，“少家主反倒把老朽说糊涂了。”
秦天龙笑道：“要杀我的人，第一类是那些希望夺嫡之战赶紧结束，活着是想让夺嫡之战平稳渡过，最好，就是没有夺嫡之战的人。现在夺嫡大可分四派，不管哪一派里，大可都有此类人存在。大哥那一派，自然是想我死了，他们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了。二哥那一派也是想着，我死了，剩下的就是他们和大哥那一派的事情了。中间派不想再受夺嫡的煎熬，只要我死了，夺嫡也就明朗化了。至于我自己这一边……”
叹了口气，秦天龙苦笑道：“不瞒老师，我觉得，力挺我的人里，也会很多人对我没信心啊！”
秦鸠广没想到秦天龙竟然可以说得如此透彻，倒是当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秦天龙的分析几乎没错，秦鸠广自己能分析到的也是这些，包括秦天龙最后说的自己一方的想法，不可否认，如果不是昨晚看到了秦天龙，今天又跟秦天龙聊了很多，他也是对秦天龙没信心的人里的其中一个。
单单秦鸠广自己所知道的那些老朋友，尽管都是希望秦天龙坐上家主位置，可是，每每商议，也不过是为秦家家规尽一份力，其他的，比方说凝聚秦天龙的势力啦，给秦天龙一些信心啦，对秦天龙抱有幻想啦之类的话，那是一点也不敢说的。
从现在透露出的消息看，对秦天龙没有幻想的人海了去了。
如果这些“自己人”里当真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忠诚”下一个定义，那么，秦天龙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而且，如果秦天龙死了，反而能够让夺嫡平稳过渡，完成他们对整个秦家的忠诚。
简而言之，这类人的忠诚并非是对秦天龙，而是对秦家的家规。
秦鸠广不置可否，说道：“请少家主继续说给老朽听听。”
秦天龙喝了口茶，整理了一下思路，尽量把问题的尖锐性简单明了的说出来，“第二类则是意义上的对手。这一类人跟中间派和我们这一边都没什么关系，也就是大哥那一派和二哥那一派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只要我死了，那么，他们的竞争对手也就少了。自己一方夺嫡成功的希望也就更大了。”
简单，清晰！
秦鸠广当真吃惊了。他本以为秦天龙连基本的家族势力划分都不知道，没想到秦天龙不仅知道，还可以一点一点的分析出来。
另外，如果说秦天龙能够知道当前家族势力的划分，其实，仔细一想，并不奇怪。毕竟，一个能够逃出首长烟来的人，绝不会是独行侠，肯定会有外界的支持。
秦天龙能被外界如此推崇，他身后的力量必然不可小觑。如果说秦天龙不知道这些势力的划分，还当真是奇了怪了。
真正领秦鸠广吃惊的，是秦天龙的分析。
他本以为秦天龙会一个派别一个派别的细分，没想到秦天龙大手一挥，不管哪一个派别，直接划成了两类。宛如长江南北，天堑永隔，其豪气不可谓不是非同凡响。
仔细一想，秦天龙的划分那是有理有据，不带半分个人臆想。
事情本身就如秦天龙说所，看上去分化复杂，四个派别，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不安份子。可是，真正对秦天龙有威胁的，还真就是这么两类人而已。
更加让秦鸠广叹服的，是秦天龙隐隐暗藏在划分势力背后的豪气。
如果现在就把每个势力划分得极为清楚，保不准他日夺嫡成功时，不对反对派清理血洗，到时秦家不说生灵涂炭，也是免不了血流成河。
如今秦天龙只说了两类人，不管哪一个派别，仅仅只是分成两类人而已。那么，换句话说，他日若能夺嫡成功，秦天龙所要清洗的也仅仅只是这两类人。
只要不在这两类之列，你是实务派也好，偶像派也罢，墙头草也不管，都可安然渡过。
清洗虽说少不了，但至此一分，却是可以让许许多多的人活下命来。到时候，可不是一个人一个人算的，而是一家人一家人的算，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支系一个支系的算。
想想得有多少人被秦天龙一句话留了条命，秦鸠广心里便是对秦天龙的一阵佩服。
成事者而能容纳当初的乱事者，这得有多大的气度？纵观历史，也不过我大秦始皇帝和明成祖朱棣两人而已，就连汉武唐宗都做不到。说小了，那也是公司老总不吃独食。
想不到啊想不到！
当初那个叛逆少年，消失几年之后，居然能有如此想法和气度。雄才伟略定然是高估，心胸广阔却是绝对够衬！
秦鸠广是当真激动了，音调都带了颤音。
“那么，少家主打算如何应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