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 雷
那天上午，厂办秘书肖刚陪同厂办郭主任出差去省城。
肖刚前列腺有毛病，憋不住尿，小车从厂里开上路不到一小时，他就下车小便过两次了。
小车开过大桥，肖刚又想叫停车再下去小解，可他害怕郭主任再说他“就你事儿多”，不得不用夹紧双腿的办法来避免尿湿裤裆。不料就在此时郭主任吩咐把车停下。肖刚以为是郭主任体察下情——让他下去“方便”，没想到郭主任对肖刚说：“我看见桥东头路旁有一个皮革手袋丢在那儿。你下去拾上来吧。”
终于等到了可以顺便小解的时机，肖刚当即应声下车，跑步来到桥东头，果然见了路旁的皮革手袋。他拾起来，感到分量很轻；打开拉锁一看，里边啥东西都没有，于是就扔掉了。
紧接着，肖刚忙中愉闲，把脊背向着小车，在路旁急急慌慌地把小便解了。
如释重负的肖刚一边系裤扣，一边看着地上的手袋，暗忖：这手袋是郭主任吩咐我下来拾的，我空着双手回到车上去合适吗？恐怕不合适。更何况手袋里空空如也的事实也不是单凭铁嘴说了就能算数的，现在不是都讲实事求是吗？我把手袋拾上车，让郭主任亲自查看查看，岂不更好？
于是肖刚决定把手袋拾上车。
一进车门，肖刚就把手袋递到郭主任手中。郭主任打开拉锁，见里边啥都没有，当下就扔出了车窗，并说：“既然是空的，你拾上来干啥？”
中午，小车进了省城。郭主任、肖刚和司机一起上饭店进餐。肖刚趁酒菜还未上席的时机去上厕所。回来时，在过道上听到郭主任和司机说话提到他的名字，就闪身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司机说：“要是那手袋里装有三五百元钱，咱今天就能上一只红烧寿龟吃吃。可惜手袋里是空的。”
郭主任说：“你真相信那手袋是空的？你想想，下车拾个手袋，能费那么长的时间？如果真是空的，肖刚能掂量不出来？能不先打开看看？既是空的，还有必要把它拾上车来？他把空手袋拾上来交给我，无异于亲手写下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是傻瓜？我会相信‘对门王二不曾偷’？他耍的是化有为无的魔术。可惜他技艺太差，只能算是魔术小丑而已。我是何许人也？我是魔术大师！我能从他给我看的‘无’的假象中找出‘有’的证据来！……”
不出半月，借调到厂办只当了两个月秘书的肖刚从哪里来依旧回到哪里去——回车间干活了。再后来，肖刚下岗了。
有一天，遭到贬弃的肖刚把拾手袋的事对教他写作的刘老师讲了。肖刚不无悔恨地说：“早知会这样，那天我就该舍财免灾——豁出我衣袋里那400元钱，提前放入那空手袋里，然后提上车交给郭主任。”
刘老师笑道：“区区400元，杯水车薪而已，无济于事的。你装进袋里400元，他就相信袋里只有400元——而不认为是4000元、40000元？”
肖刚问：“刘老师，你往明里说，我到底错在哪里？”
刘老师说：“错就错在你不是郭主任的上级，而是他的下级。如果你是他的上级，当时被叫下车去拾手袋的就是郭主任，而不是你；那手袋里有钱没钱、钱多钱少，就由你说了算。你给他定个‘技术级别’——说他是魔术小丑，他就是魔术小丑。因为你是魔术大师了嘛。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可惜，你不但不是他的上级，而且如今连当他的下级的资格都混丢了……唉，给，抽支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