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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唐诗宋词(7)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意译】

秋天入序,已渐有寒意,老朋友你现在心情如何?不知鸿雁何时才能捎来你的音信。江湖险恶,风大浪高,你一路可要小心啊!有文才的人往往遭人嫉妒,命运不济。那些奸邪小人,总是寻找借口,伺机陷害忠良,就像那些鬼怪,喜人路过,可以饱餐一顿。你与屈原有共同的冤屈,想必也有许多共同的语言,可别忘了投诗汨罗,祭奠一代忠魂!

别房太尉墓

杜甫

他乡复行役,驻马别孤坟。

近泪无干土,低空有断云。

对棋陪谢傅,把剑觅徐君。

唯见林花落,莺啼送客闻。

【意译】

我一生漂泊,现在要启程回成都了,特来与君道别。我驻马在君的孤坟前,别君之墓如别君之面,久久不忍离去。泪水浸湿了坟边的泥土,心情十分悲痛,精神恍惚,就像低空飘浮的断云。当年与你对弈,君颇有晋朝谢安的风采,而今在你墓前,就像季札拜别徐君,宝剑在手,故人已去,眼前只见林花飘落,纷纷扬扬。离去时,身后是黄莺的啼声,凄凄切切。

月夜忆舍弟

杜甫

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意译】

戍楼上的更鼓声低沉而嘶哑,像是在瑟瑟的秋风中呜咽。因为战乱,秋夜的边塞早已不见行人的踪影,只听见秋风传来孤雁阵阵悲切的鸣叫。蓦地想起了远方的兄弟,时令已至白露,望月怀思,觉得这边塞的月儿不如故乡月之明亮皎洁。我与兄弟们各自东西,海角天涯,家园已毁于战火,不复存在,逃避战乱的兄弟们是死是生,不知向何处去打听。平常捎去书信,也总是无法送到,更何况在烽火连天的战乱之际。

春望

杜甫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意译】

长安沦陷,国家破碎,只有山河依旧,春天又至,城空人稀,更使杂草丛生。感伤国事,看到花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滴溅在花瓣上。与家人离散已久,听到鸟叫也觉得惊心。整个春季战火不息,家人远在鄜州,自己又被困长安,音讯难得,一封家书真抵得上万两黄金。愁闷心烦常搔头,白发越搔越短,短到插不上发簪了。

旅夜书怀

杜甫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意译】

微风轻轻地吹拂着江畔的细草,夜色已深,桅杆高耸的孤舟停泊岸边。原野辽阔,天边的星星如垂地面;江水汹涌,江中月影也随之起伏。我的名气,难道是因为文章而著称?年老体弱,想必我为官之念也该休矣。唉!我这漂泊江湖之人像什么呢?就像飞翔于天地之间,无家可归、孤苦伶仃的沙鸥。

七言律诗

登金陵凤凰台

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意译】

古老的凤凰台上,曾有凤凰翔集翱翔,如今凤去台空,唯见长江水滚滚东流,万古不息。三国吴都的繁华已埋没于荒草幽径之中。晋代住在金陵的名门望族,也都成了古墓荒丘。高耸的三山有半截被云雾遮掩在青天之外,若隐若现,似有还无;江中的白鹭洲把秦淮河分割成二派支流。朝中那些奸佞小人包围君王,迷惑圣听,障蔽贤良,就像那浮云遮蔽白日的光辉。登高却不见长安城,想起自己满腹经纶,不能报效君王,怎不使人发愁?

九日登望仙台呈刘明府

崔曙

汉文皇帝有高台,此日登临曙色开。

三晋云山皆北向,二陵风雨自东来。

关门令尹谁能识,河上仙翁去不回。

且欲近寻彭泽宰,陶然共醉菊花杯。

【意译】

重阳佳节,秋高气爽,旭日初升,曙光万道,我兴致勃勃地登临汉文帝在西山建造的望仙台,见三晋高耸入云的山岭都向北蜿蜒,殽山南北二岭风雨从东而来。有谁认识早已成仙的当年函谷关的令尹呢?河上仙翁授予汉文帝《老子》之后,也一去不复返。仙人无处寻,不如就近去探望有陶潜一般高洁的刘明府,一起在菊花丛中举杯同饮,闲适快乐,同醉花间。

送魏万之京

李颀

朝闻游子唱离歌,昨夜微霜初度河。

鸿雁不堪愁里听,云山况是客中过。

关城曙色催寒近,御苑砧声向晚多。

莫是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

【意译】

昨夜微霜布满天,今朝游子唱着别离的歌渡过黄河。正是离愁别苦,落寞的过客怎忍听飞过云山的鸿雁发出的声声哀鸣。你到达潼关城内,也许天刚破晓,会感到愈加寒冷。黄昏时,可能已抵达京城,你能听到从京城园林里传来阵阵捣衣声。望君莫把长安当成行乐的地方,枉度岁月,虚掷光阴。

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

高适

嗟君此别意何如,驻马衔杯问谪居。

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

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

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躇。

【意译】

我叹息与二位分别,不知你们心境如何?二位请停下马,我们再饮几杯,说说二位要去的地方。李少府此去巫峡,巫峡上凄厉的猿啼催人泪下,这峡中乃荒凉之地啊!王少府到衡阳,鸿雁到衡山北回,足见那也是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啊!只希望衡阳北回的归雁带给我你的消息。去长沙的可以见到青枫江上远航的秋帆;往巴东的可以见到白帝城边参天的古木。如今是清明盛世,皇恩浩荡,有如雨露普降,我们的别离只是暂时的,请不要烦恼,二位很快就会被召回,重新聚首指日可待。

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岑参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

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

【意译】

鸡刚报晓,曙光略带微寒,洒在长安的街道上。黄莺鸣啭,清脆悦耳,长安城里已是春意阑珊。望楼晓钟响过,千万扇宫门一起打开;玉阶前仪仗林立,簇拥百官进入朝堂。启明星刚落,宫殿中的鲜花已绽开笑靥迎着朝臣的剑佩;垂柳随风摇曳,轻拂旌旗,柳叶上的露珠在晨曦中晶莹闪亮。凤池中的舍人贾至,写出阳春白雪一样高雅的早朝诗,赞美此浩大的场面,我等才疏学浅,要与君唱和,甚为困难。

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王维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珮声归到凤池头。

【意译】

头上裹着大红包头布的“鸡人”已在朱雀门外报过五更筹了,负责管理皇帝服装的尚衣向皇帝呈上翠云裘;宛若在九重天的天门一样高远的宫门一道道打开了,各方来朝贡的使节络绎不绝。太阳刚刚升起,皇帝的銮舆就到了,御炉的香烟缭绕,皇帝龙袍上的锦绣闪着光。早朝完毕后,还要回中书省替皇帝草拟诏书,身上戴的玉佩沿路作响,如水落深潭之音。

望蓟门

祖咏

燕台一去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侵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

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意译】

诗人登上燕台眺望,被眼前雄奇的景象震惊了,汉家营中,笳鼓之声震天;远方是连绵万里的雪山,积雪的寒光蔽天塞地。曙色中,边地高悬的战旗哗哗作响,到处都燃烧着熊熊的烽火,胡地的月亮也掩映在火光之中;渤海之滨云雾缭绕的群山簇拥着蓟州城。少年时没有像班超那样胸怀大志,投笔从戎,如今我想学汉代的终军,主动请缨,建立功勋。

寄李儋元锡

韦应物

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

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

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

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

【意译】

去年适逢花开时节,我与君分别,今日春花又开,不觉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人间世事茫茫,难以预料。我黯然神伤,夜里独自成眠。身体多病,越发想辞官归田,可是我治理的地方还有灾民,我真愧对国家的俸禄。听说你要前来探访我这个老朽,我就天天期盼,盼到西楼的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还不见你来。

积雨辋川庄作

王维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意译】

寂寞林中,阴雨绵绵,炊烟缓缓上升。农家烧好饭菜,送给村东耕耘的人。在那片广阔的水田上空,一行白鹭掠空而过;茂密的林中传来黄鹂婉转的啼声。我居住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修身养性,观赏朝槿朝开夕谢,领悟到人生枯荣无常;在幽静的松树下采摘带露的葵叶做菜,事佛参禅,信守斋戒,过着清净的生活。我这个村夫野老,已经远离尘嚣,与世无争,可是海鸥为何不飞下来与我亲近,难道还对我怀疑不成?

酬郭给事

王维

洞门高阁霭馀晖,桃李阴阴柳絮飞。

禁里疏钟官舍晚,省中啼鸟吏人稀。

晨摇玉佩趋金殿,夕奉天书拜琐闱。

强欲从君无那老,将因卧病解朝衣。

【意译】

宫门殿阁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庭院中桃李茂密成荫,柳絮随风飞扬。夜色降临,皇宫中传出稀稀落落的钟声。门下省里冷冷清清,只有鸟雀啼叫。凌晨,您来到金銮殿朝拜圣上,身上的佩玉发出叮叮之音。傍晚,又捧着诏书出宫门去传达圣命,不辞辛劳。我本想随您进退,无奈年迈体衰,力不从心,常常卧病在床,只得脱下朝衣归隐。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杜甫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意译】

我在剑南梓州,忽然听说唐军已收复叛军老巢蓟北的消息,喜极而泣,泪水浸湿了衣裳。回头看看妻儿,都喜形于色,忧愁已不知何处去了。随手收拾诗书,我高兴得都快要发狂了,虽还是白昼,也毫无顾忌,开怀痛饮,放声歌唱。我就要和妻子儿女一起启程还乡,春光明媚,处处鸟语花香与我做伴。终于要回家了!仿佛觉得我已从巴峡穿过了巫峡,很快便到了襄阳,旋即又奔向故园洛阳。

客至

杜甫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

【意译】

我的家舍建在浣花溪畔,房南屋北春水环绕,环境还挺不错,平常只见鸥群日日结队飞来,我与这些水鸟相亲,陶然忘忧,满心喜悦。草堂初成,老夫还不曾因为来客而打扫花径,今天,这柴门有幸为您打开。因离街市太远,盘中菜肴简单;因家境清贫,只有陈酒招待。不知能否邀请邻居老翁一块儿同饮,待我隔着篱笆请他过来,一起喝完这余下的酒。

野望

杜甫

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

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意译】

西山上终年积雪,因吐蕃军时常来犯,松、维、保三城都驻有重兵防守。南郊外的万里桥,横跨锦江。海内连年战乱,兄弟离散,音讯阻隔,彼此天涯海角。我孑然一身,颠沛流离,好不凄怆。思念兄弟,不禁老泪纵横。我自幼胸怀经世治国的大志,可至今寸功未立,无以报答贤明的君王,惟有将迟暮的年月,交与多病之躯。我独自一人骑马郊游,极目远眺,想起国无宁日,战事不息,百姓疲于奔命,世事日渐萧条,就忧伤不已。

登高

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亭浊酒杯。

【意译】

秋日本应天高气爽,而在夔州峡口却是猎猎多风,峡中不断传来猿猴的长啸,凄厉悲切;俯眺小洲清浅,江沙银白,鸥鹭迎风飞舞,不停地盘旋。仰望四野茫无边际、萧萧飘落的树叶,俯视奔流不息、滚滚而来的江水。今又逢重阳,独上高台,想起自己离乡万里、年老多病的处境,心中涌起无限悲愁,就像江水一样,无边无际、滚滚而来。一生备尝艰难潦倒之苦,国难家愁使自己白发一天天增多,加上最近因病断酒,无限悲伤更无以排遣。

蜀相

杜甫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意译】

三国贤相武侯诸葛亮的祠堂在哪儿寻找呢?在成都郊外柏树茂密的地方。碧草迎春,阶前绿满,荒无人迹,只见祠堂而不见丞相,树叶茂密,黄鹂空有好音,却无人赏听。遥想当年,先主刘备三顾茅庐拜访丞相,请教安定天下的大计,恭请丞相出山辅佐。丞相你辅佐先主开国,创立“三分天下”的伟业,扶助后主刘禅继业,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建兴十二年,你出师伐魏,征战未捷却病死军中,让历代英雄感慨无限,痛切惋惜,泪湿衣襟。

宿府

杜甫

清秋幕府井梧寒,独宿江城蜡炬残。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庭月色好谁看。

风尘荏苒音书断,关塞萧条行路难。

已忍伶俜十年事,强移栖息一枝安。

【意译】

深秋时节,幕府井边梧桐叶落,瑟瑟生寒;独宿江城,蜡烛快要燃尽,夜已经深了,却难以成眠。长夜里,只听见号角之声,像是在含悲自语;中天月色虽好,谁有心情观赏?为躲避战乱,四处漂泊,亲朋故旧杳无音信,关塞零落萧条,想回归故里,行路却十分艰难。我饱受战乱之苦,颠沛流离已有十年之久,勉强栖息一枝,暂且供职于严武幕府,苟且偷安于乱世。

登楼

杜甫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

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

【意译】

海内烽烟四起,生灵涂炭,游子独自登上这繁花环绕的高楼,依然怅惘心伤。锦江明媚的春色是天地的造化,年年常新,而玉垒山的浮云,从古到今变幻莫测。大唐的气运就像永恒的北极星一样不会改变,垂涎我大好河山的吐蕃夷狄不要再来骚扰,那只不过是徒劳。可叹刘后主昏庸懦弱,丢了先主打下的江山,还为他立庙祭祀。徒然羡慕诸葛孔明辅佐君王立下的丰功伟绩。时候已近黄昏,我只有仿效孔明,高声吟诵《梁甫吟》,以排遣我心中的幽愤。

咏怀古迹?其一

杜甫

支离东北风尘际,飘泊西南天地间。

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

羯胡事主终无赖,词客哀时且未还。

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意译】

战乱之初,我流亡在长安的东北一带,后来辗转入蜀,还是居无定所,往来于成都、梓州、云安、夔州之间,漂泊不定。我在三峡的西阁楼台,滞留了不少时日;在湘贵交界地,与五溪的少数民族共处。羯胡人安禄山阴险狡诈、反复无常,就像梁朝的侯景,说归顺天朝,侍奉唐王,终究不可信赖;我常常忧乱伤时,至今仍然流落他乡,欲归不能,恰似当年的庾信。抚今追昔,庾信的一生最为凄凉寂寞,他晚年所作的《哀江南赋》,名震江关。

咏怀古迹?其二

杜甫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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