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疑惑之间,一人掀帘而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她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聪明活泼。那丫鬟走到床边,看到徐如莹正睁着一双眼睛望向自己,不禁笑道:“徐姑娘,你醒来了!”
徐如莹诧然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在这里?”
那小丫鬟道:“我叫秋儿,你是我家主人的奴才带回来的,当时你受了伤,而且伤得很厉害,手足的肌肤全被烧得焦黑一片,幸亏我家主人手下能人异士颇多,其中有一名叫‘毒手’穆九娘的,被主人召来,令她亲自为你上药。她的药很灵,连宫中的御医也及不得她。”
徐如莹问道:“秋儿姑娘,你家主人是谁?”
秋儿笑道:“你安心养伤吧,待伤势痊愈之后,你自会见到他。”说着,转身出去了。
徐如莹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茫然,寻思道:秋儿口中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一连数日,徐如莹都躺在床上,除了小丫鬟秋儿服侍她的起居之外,每一日的清晨,必有一个妇人准时前来为她换药。那妇人面容阴沉,目中偶尔露出森寒的杀机,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出手杀人似的。
徐如莹知道她就是秋儿口中的“毒手”穆九娘。
穆九娘的医术果然是精妙至极,四五日之间,徐如莹手足的白纱已除去,肌肤破损之处长出了红红嫩肉来。到了第七日的早晨,秋儿照例前来服侍徐如莹,为她梳洗完毕之后,对她说道:“徐姑娘,我家主人今日要见你。”
徐如莹闻言,喜道:“正要拜谢他的大恩!”这些日子以来,她在房中静养,足不出户,对这位救命恩人,更是久欲拜访,想看一看何方英雄人物,竟能驾御“毒手”穆九娘这等的奇人异士。
她随秋儿向门外走去。
这么多天以来,她是首次出房走动,这一出屋,才发现外面仍是院落重重,回廊曲折,像一个迷宫似的。她随着秋儿左转右转,终于到了一个大厅之前,门前有两个青衣小帽的仆人把门,徐如莹虽功力尽失,但也曾是一代武学大家,早已看出这两人的深浅。
单是这两个看门仆人的武功,就已可列为江湖中的一流好手。仆人如此,那主人更是非同小可了。以徐如莹的阅历,竟也猜不出对方是何方神圣。
进了大厅,便见大厅上首正中座上坐了一人。
那人锦衣玉带,器宇轩昂,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仪。
徐如莹乍眼望去,隐约有一些眼熟,但却又记不起来。
那人的下首站着数人,其中有三人,徐如莹是认识的,一人是龙门世家大少爷龙门落日,另外两人却是魏忠贤身边的高手———阿七与萧公公。
这三人竟同时出现在这里......
她竟不敢再想下去。
那座上的锦衣人见徐如莹自外走进,不禁双眼微亮,笑道:“圣姑这几日在舍下休息得可好?”
徐如莹淡淡道:“承蒙尊驾克意照拂,小女子就此谢过了,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那锦衣人轰然笑道:“其实圣姑的心里早已猜出本座的身份,是不是?”
徐如莹不禁勃然变色道:“你......难道......你是......”
那锦衣人笑声蓦地一敛,“我就是魏忠贤。”
徐如莹闻言,方自大惊。
当日在魏忠贤自“太和楼”回京师的途中,平一峰与徐如莹曾出手行刺魏忠贤于道左,当时马前鞍后,有“天地六君”六大魔头护驾。平一峰重伤于六大魔头之手,幸亏四大宗师之一的大宗师汤问及时出现,出手救出二人。
徐如莹仅在那一役之中见过魏忠贤一面。
为什么前后两次所见,魏忠贤的外貌及精神气质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她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自从一身武功被萧世情废去之后,徐如莹便由一个武林中的强者,变做一个寻常的弱女子,面对着眼前讳莫如深的局势,竟是茫然无措。
魏忠贤霍地自座上站起,走到徐如莹身边,笑道:“圣姑果然是天姿国色,为武林中一代佳人。只是当日龙门大少将你带回之时,却是狼狈至极,连本座也险些认不出圣姑来。”
这时,徐如莹才明白,当晚自己昏厥倒地之后,便落入龙门落日的手中,而龙门落日又将自己献给他的主子,邀功领赏。
徐如莹当下淡淡地道:“是小女子认不出魏公公的身份来了!”
魏忠贤面色陡地一沉,沉声喝道:“圣姑要记住,从今日起,本座已再非昔日的身份,而是当今天下的九五之尊。”
徐如莹心中一震,喝惊道:“你要谋朝篡位!”
魏忠贤蓦地大笑道:“这皇帝的宝座,本是有德者居之。本座德威并重,四海臣服,这九五之尊,舍我其谁?哈哈哈!”笑声一落,魏忠贤回过头来,柔声道:“本座仰慕圣姑的芳容久矣,待本座登基之后,就让你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好不好?”
徐如莹脸色不禁大变,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娇叱道:“乱臣贼子,人人当得以诛之!”
魏忠贤嘿嘿笑道:“本座是乱臣贼子,那令尊未必也忠君爱国。当今天子荒淫无道,致使民不聊生,我不起来反他,你们魔教也会揭竿而起。令尊乃是一教之主,由你来当皇后,将来他这个丈人怎么还会起兵反我呢?”
徐如莹怒极而笑道:“老奸贼,当真卑鄙无耻!”
她心中不禁大急,魏忠贤把持朝政多年,他若起兵谋反,朝中大臣谁敢出来反他?倘若他当真做了皇帝,自己更是生不如死!
平大哥,你在哪里?
正在此时,外间进来一个侍卫,躬身禀道:“禀九千岁,宫中传出消息,今日早晨,皇上以谋害先帝之名,将圣德娘娘拿下,押至午门之外斩首。现将娘娘的头颅悬于旗杆之上,示众三日。宫中大部分我们的人,也同时被人拿下,看管起来。”
魏忠贤目中精光大盛,纵声笑道:“崇祯小儿终于出手了!”
六、决战皇城
旌旗迎风飞扬。
当魏忠贤一行来至午门之外时,第一眼便望见当中的一根旗杆上悬挂着客氏的人头。
魏忠贤环顾左右,笑道:“这女人的心毒如蛇蝎,留下来只会祸乱后宫,即使崇祯小儿不杀她,他日本座也会动手!”他的左面跟随的是“阴阳双邪”与萧公公、穆九娘等一众高手,右首却是龙门落日父子及徐如莹,后面则跟随着数百名锦衣卫及东西两厂的高手。
这些大明皇帝们处心积虑饲养的鹰犬,终于调过头来,反噬自己的主子一口。
魏忠贤赶赴午门之前,早已令人将驻京各大臣的府邸紧紧围困,并将九城提督与保国公两位负责皇城内外防御的大臣紧紧看管起来。因此,一行数百人刀剑霍霍,径赴午门,一路之上,竟无一兵一卒拦路阻挡。
魏忠贤权倾朝野,积威之下,谁敢轻撄其锋?
午门之前,竟空无一人。
一行人拾级而上,欲长驱直入,硬闯龙廷。
忽然,一道凌厉至极的杀气迎面冲来。
众人心中一震,脚步顿住,抬眼望去。
但见自门内缓缓步出一个高大的灰袍老者。
那老者背负厚背长刀,气势沉雄,在午门之前当中一站,自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魏忠贤神情微是一愕,瞳孔一阵收缩,沉声道:“敖狂刀!”
普天之下,能有如此气势的刀道高手,仅有两人。
此人正是敖狂刀!
敖狂刀蓦地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喝道:“魏忠贤,你终于来了!”
魏忠贤心中暗震,以自己的势力,眼线密布朝廷,竟然不知四大宗师之一的敖狂刀已潜入宫中!
当今武林,能与自己抗衡的高手,仅有寥寥数人。
敖狂刀便是其中之一。
他神情却未变,悠然笑道:“敖老之名,忠贤仰慕久矣,今日得拜睹容颜,幸何如之?以敖老今时今日的身份,难道还甘做那昏君的鹰犬吗?”
敖狂刀冷硬地道:“为有人臣者,自当秉承忠君之道。魏公公逆天而行,意欲谋朝篡位,实为不忠、不孝、不义也!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魏忠贤纵声笑道:“天?何为天?何为地?天地之大,惟有德者而居之。朱家失德于天下,我魏忠贤取而代之,就是顺天意而行!”
敖狂刀哼道:“若教你这阉人做了皇帝,天下间的黎民百姓更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魏忠贤厉声道:“休要多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敖狂刀大笑道:“你欲夺我朱家的天下,就须过老夫这一关!”
魏忠贤闻言一怔,笑道:“想不到敖老堂堂一代宗主,也不过是一个攀龙附凤之辈!”
敖狂刀淡淡道:“魏公公此言差矣!老夫本是当今皇上的太皇叔,何来攀龙附凤之说?”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是大惊。
魏忠贤脸色一变,蓦地想起一人来,喝道:“你是当年的延庆太子?”
敖狂刀狂笑道:“正是朱延庆。”
魏忠贤沉哼道:“本座不管你是敖狂刀,还是当年的延庆太子,谁挡我去路,我就杀谁。”
忽然,一个声音自上首传至:“太皇叔,逆贼狂妄至极,快将他拿下!”
声音一落,只闻一阵脚步声响起,自午门之内又涌出一众人来,为首赫然就是魏忠贤与客氏处心积虑扶植的傀儡皇帝崇祯。
在崇祯的身后,并肩站着少林无果、武当白木、峨嵋谢秀山、嵩山练飞鸿、华山杭大先生、泰山观日道长、恒山一空师太等七派掌门。
原来,嵩山派练飞鸿虽未曾接到崇祯的诏书,但少林派与嵩山派近在咫尺,互通声息。那少林派的诏书中叫他与其他六派掌门十日之内进京,无果大师与练飞鸿一合计,料想诏书在途中出了事,因此也跟着一起来了。
魏忠贤见这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少儿皇帝,竟然如同一只出了柙的小老虎,正在一众高手的簇拥之中,由上而下逼视着自己,不禁怒极笑道:“好极,好极,你们都来了,也免了本座许多手脚!”
狂笑声之中,魏忠贤欺身而上,如同大鹏展翅一般,直向崇祯扑去。
崇祯到底是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魏忠贤在他心中积威已久,忽见他身形在空中一闪,如同老鹰叼小鸡一般扑近,心中顿时一怯,往后闪去。
眼见魏忠贤身形欲越过敖狂刀的头顶,忽然一股无坚不摧的刀气由下而上,直冲而至。
魏忠贤早有准备,身形一挫,斜斜飘落。
他足尖一点地,已与敖狂刀站在同一台阶之上。这当世之间两大高手顿时对峙在一起,陷入了至死方休的局面。
萧公公一声厉喝,率先扑出,绕过魏忠贤与敖狂刀,一拥而上。七大门派的高手也纷纷迎上前来,与东西两厂一众高手混战在一起。
七大门派来的虽然皆是掌门及派中的长老级的高手,但东西两厂之中,近年来魏忠贤网罗的黑道巨擘更不在少数,像“阴阳双邪”、“毒手”穆九娘同一级数的魔头就有十余位之多。
两下一交锋,七派之人处于劣势之中。
魏忠贤笑道:“大厦将倾,凭延庆太子一己之力,也是独木难支!”
敖狂刀淡然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如刘瑾、王振之流,终是惨淡收场。”
魏忠贤蓦地一爪抓出,厉声喝道:“徒逞口舌之利!”
他这一抓,敖狂刀顿时如同陷入一个旋涡中一般,不禁倏然长啸,身形拔起,人在空际蓦地一刀劈出。
刀劲澎湃,笼罩方圆数丈之内。
魏忠贤纵声长笑,双掌一分,那股凌厉的刀劲竟被他向两侧滑过。
敖狂刀神情一愕,自己的刀劲是何等犀利,对方竟能从中剖为两道!
就在这一瞬间,魏忠贤身形已欺至近前,掌指并出,每一掌、每一指皆是玄奥至极。
敖狂刀只觉四周劲气纵横,自己如同被缚在一个蚕茧之内,越来越紧,渐渐有一种郁气难舒之感。
他不禁怒极而啸,厚背长刀狂乱挥舞起来。
他的刀法精妙之处就在于狂和乱。
魏忠贤立时被他的刀势所逼,不禁退出两步。只觉对手的刀法紊乱至极,出无定处,教人防不胜防。
七大门派的高手在人数上占尽弱势,顷刻之间,便被逼回大殿之中,七大掌门轮流守在殿门之前,将“阴阳双邪”一众高手的强大攻势阻殿外。
崇祯躲在七大掌门的后面,不禁面如土色。他不曾预料到,连当今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也挡不住两厂的高手,在片刻工夫之间就被迫采取了守势。一时之间,他方寸大乱,嘶声吼道:“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七大门派掌门及众长老之中,以少林无果大师和武当白木真人的功力最深,大部分的攻势都由他们二人接下。
但以二人之力,又能抵挡多久?
龙门落日父子陪同徐如莹,远远站在场外,目视场中。
他们父子二人在赴午门之前,就接受了一个轻松至极的任务———保护好徐如莹。
徐如莹气质高雅、天姿国色,是当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美女。自岳珊儿死后,魏忠贤皇后之位虚悬以待。徐如莹的美色才气犹在死去的岳珊儿之上,魏忠贤因此看中了徐如莹。
龙门落日父子远远地观战,直看得眉飞色舞。
只要魏忠贤夺得大明的江山,他们父子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开国元勋,龙门世家称霸武林就指日可待。
但就在这时,龙门落日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感应。
他扭头一看,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正自后方闪电般地欺近。
龙门落日心中不禁一震,剑光一闪,剑已出鞘,搁在徐如莹粉白的细颈上,厉声道:“站住!”
那青年果真站住了。
徐如莹一见来人,眼泪夺眶而出,一声娇呼:“平大哥!”只觉满腔的委屈顿时如同潮水一般倾泻出来。
魏忠贤自敖狂刀的刀势之中脱身而出,敖狂刀刀芒骤涨,直追而去。魏忠忠贤身形快逾闪电,已退至一根高耸的旗杆旁,一掌劈出,旗杆顿时折断倒下。旗杆上带着魏忠贤浑厚无比的内力,倒向尾随而至的敖狂刀。
敖狂刀只得挥刀斩向旗杆。
他一刀斩去,厚背长刀竟陷入旗杆内,未能将旗杆斩断。
旗杆本来是木料,若在平时,只须用上半分的功力,便可将其断为两截。为何蓄积八成功力的一刀,却斩不断一根寻常至极的旗杆?
敖狂刀神情不禁一愕,运劲抽刀。
不料,他不运劲尚可,甫一用劲,体内的内力便如决堤之水一般,自刀体向外倾泻而出。
他到底是当今四大宗师之一,自武功大成以来,未曾逢过敌手。当下狂啸一声,双手握刀,身形急旋起来。
刀芒倏然绽放,犹如一片天光。
但魏忠贤已占尽先机。
高手相拼,胜负往往在一线之间。
魏忠贤右手抓起那截两丈长的旗杆,刺入刀芒之内。
木屑纷飞。
魏忠贤迅速冲近。
当他手中的旗杆只剩下半丈时,他蓦地一拳击在旗杆的尾端。
敖狂刀身形一震,刀芒顿时散去,敖狂刀横刀胸前。
旗杆疾冲而至,正中刀刃,立时从中裂为两片,两片旗杆余势未了,疾撞在敖狂刀的胸前。
敖狂刀狂叫一声,喷血,撤刀,疾退。
纵横武林数十载的四大无上宗师之一的敖狂刀,终于败在魏忠贤一击之下。
无果大师与七大掌门中武功较弱的恒山一空师太和泰山观日道长为一组,联手拒敌于殿门之外。
这时,敖狂刀的闷哼声传至,一空师太顿时心中一颤,手中攻势不禁缓了一缓,对手中的“毒手”穆九娘顿时觅得一丝罅隙,右掌撩起,左爪倏地自下抓出。
一空师太招式走尽,“哎呀”一声惊呼,眼见胸前就要中招,忽然一阵浑厚的掌风自旁侧拂至,截向穆九娘的腕脉。
原来是少林无果大师及时出手。
穆九娘闷哼一声,左臂一阵酸麻,踉跄而退。
但无果大师虽救得一空师太,伤穆九娘,却也付出了代价。
无果大师的对手是“阴阳双邪”。
“阴阳双邪”本就是当年武林中屈指可数的魔头,武功修为仅差上无果大师一线,兄弟二人联手之下,若不是因门前地势狭隘,无果早已落败。但这时,无果大师竟出手去救恒山派一空师太,他的守势就立时露出破绽。
“阴阳双邪”是何等高手,一眼就看出无果大师的破绽。
两人一上一下地掠起,老大郝大刚双掌斜插,直取无果大师的双目,老二郝小柔右腿斜点无果大师的左膝“委中穴”。
无果大师双掌一封,右足踹出。
郝小柔的右足与无果的右足硬拼了一记。两人的内劲迸发,郝小柔痛哼,疾退。
无果大师身形微微一挫,这时郝大刚的双掌恰好拍至。无果大师被迫挥掌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