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臭丫头看来没打过架啊！要找人动手，没有心理准备可不行。别说衣服，就连性命一不小心也会给人夺走，还有什么闲心想这想那？丫头，看招！”那大剑夹着风又扫了过来，精灵仗着身子敏捷，轻盈地躲过这一击，右手匕首却不知何时换作了一根不起眼的短木棍，被那少女握在中央，两端却不见什么刀刃，不知是何种武器。
“丫头，你那是什么玩艺？”佣兵心中好奇，手上却是不慢，扭转腰将大剑横转了过来，却见精灵脚尖轻点，一跃身竟站到了剑脊上，那小木棍两端陡然生出两条弯臂，其间隐约连着根弓弦，少女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一根银色羽箭直指着佣兵的脑门，竟在电光火石间分出胜负来了。佣兵轻叹一声，接着大笑道：“原来是一把弓，我没认出来，算我输了！”
“算你输了？本小姐还没‘痛扁’你呢！温蒂妮！”随着精灵少女的叫声，那弓不知何时又消失无踪了，只见少女左手飞出一个晶莹透亮的水精，直扑佣兵而去。朔夜看得清楚，躲在人群中放出一个小火弹，但见一点红色缠住那一点清亮，随即化作一团雾气，看得诸人一愣。佣兵正在奇怪，精灵少女却已经跃下大剑，冲到朔夜面前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领：“又是你捣乱是不是！本小姐可不会就这样饶过你！”
“那么，你要怎么不饶过我？”朔夜饶有兴趣地望着面前娇俏的脸孔，少女也不示弱，瞪着一双大眼睛回望着朔夜。
“呃，这样吧，这位小兄弟，我们先去吃个饭，迟些再研究你们的恩怨如何？”佣兵笑着排开人群走到朔夜面前，“你刚才也算对我有恩，这顿饭你可是跑不了的！”
“不行，万一你把他带走了我找不到怎么办？”精灵少女不依不饶。
“那么，你也一起去吧！”佣兵搔搔头，拉着朔夜向最近的饭馆走去，“我叫文森特，文森特·赫曼，兄弟你叫什么？”
“朔夜！”朔夜答道。两人刚进饭馆坐定，那精灵少女便跟了进来，气鼓鼓地坐到朔夜身边，狠命地盯着他看。
“你别以为能甩掉我！”精灵少女低声说着话，“我刚才听见了，你叫朔夜！真难听的名字！”
“那么你呢？”
“我？你不配知道！”少女扭转了头不回答，却被文森特从箭壶中取出根箭，大声说道：“听说精灵们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箭上的，我们自己看好了。”
精灵少女大怒，随即却安静下来，幸灾乐祸地望着文森特。果然佣兵将那支箭颠来倒去，也认不出精灵的名字，倒惹得少女笑了起来。
“就知道你不识字！”少女笑得很欢畅，“看吧看吧，你能看出来，我就给你面子吃你的饭！”
“我看看！”朔夜从文森特手中接过箭矢，找着箭杆上接近箭镞的地方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行浅浅的字迹，男子缓慢地读出箭杆上写着的名字：“奎娜·特罗尔......”
“啊！”少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认得精灵族的文字？”
“嗯......”朔夜漫不经心的答道，心思却回到了三年前太伊斯的战场上。奎娜·特罗尔，那时候射伤我的人。现在，我该怎么对她呢？
少女不知朔夜心思，不乐意地从朔夜手中夺回自己的箭收好，开始挑剔起文森特的点菜水准来。朔夜则默不作声地望着奎娜，思考着今后的行程。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文森特突然说道：“我知道有个任务很有趣的，不知道你们愿不愿一起前往呢？酬劳很丰厚的！”
“本小姐对钱没兴趣！”奎娜翘着鼻子表示对金钱的厌恶，随即追问道，“有趣吗？”
“是消灭幽灵龙的任务，比屠龙更有挑战性！”文森特笑着拿出一个小本，上面写有具体的事项。奎娜接过去看了一下，开始起劲地点头。
“大猩猩，去试试看吧！这种肮脏的东西，留在世上只会害人！”少女说了一半，回头问朔夜道，“你是法师吗？有没有胆量跟着去？”
“好的！”反正没有目的地的朔夜当然无所谓，于是这只小小的队伍便跟着文森特，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维斯幽灵山的道路。
“那山是怨念的集合。”朔夜对听得入迷的星霜说道，“里面徘徊着不能升天的幽灵、被施加了诅咒的僵尸和骷髅、不信神的黑暗骑士、糜烂的吸血鬼，以及不死系怪物里面最强的幽灵龙、被咒语束缚着的巨龙尸首。我们三人随着清剿这山的牧师、圣骑士和来自四面八方的佣兵一起奋力冲杀，直扑山腰处幽灵龙的老巢......”
......
“喂喂喂，这些怪物没完没了了？”文森特一剑将一个僵尸劈成两段，一边大声抱怨，“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要求更高的报酬！兄弟，丫头，你们俩没事吧？”
“这个地方太让人难受！”奎娜不高兴地摇摇头，一箭射穿了天空中飞扑过来的吸血鬼，“根本一点趣味都没有，要不是已经到了这里，我才懒得干这种蠢事呢！朔夜，你感觉如何？”
“不知道。”朔夜随手放射着魔法，替这个小组打开前进的通道，却听文森特大喊道：“兄弟，你很强啊，这是你今天放出的第十个火球术了！似乎有中级法师以上的水准啊！”
“哼！”奎娜撇撇嘴，“他那也叫火球，一点力量都没有，别说一天十个，一天一千个也没问题！”
“嗯......”朔夜似乎赞同地点点头，却见奎娜忽然转身跑到自己面前大声喊道，“你这家伙，就没有一点男人气概吗？我是在挖苦你呢，要是男人的话就该狠狠地回敬我，或者放出更强劲的法术来证明我的错误！哪有‘嗯’一声就没了的？”
“哦......”
“真是受不了你了！呐，你给我听着，以后都不许这么说话，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身份明白吗？你可是一天能放出十个火球术的家伙啊！要把那些笨蛋完全踩在脚下！要大声地念出咒文，大声地放出你想要使用的法术，对自己的战果要兴奋，明白吗？”
“你真的是精灵吗？”朔夜愣了一会儿，忽然这样问道，“听说精灵不是和自然融洽相处、平和的种族吗？”
“笨蛋！我就是受不了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活才跑出来的啊！”奎娜狠狠地敲了朔夜一计“毛栗”，“下次再有这样的疑问，就狠狠地修理你！”
“恕难从命......”
“那就不要组队了！我自己去干掉幽灵龙！”奎娜气愤地瞪了朔夜一眼，从一旁的小路跳了开去。朔夜耸耸肩，慢慢走到文森特身旁。
“她走了。”
“啊？”文森特不明白。
“奎娜说，不要组队了，然后就走了。”
“你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文森特大吃一惊。
“为何我要管她？”
“兄弟，你是笨蛋吗？”文森特顺手斩掉一个僵尸的脑袋，“快去保护她，不然就让你好看！我这里扛得住！”
朔夜摇摇头，朝奎娜消失的方向走去。
......
“那时候奎娜所在方向的不死怪物们的喧哗声逐渐大了起来，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望着前方山路上代表奎娜身影的小点，我才发现那个女孩子走得太快，已经脱离了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敌人正在聚集起来。那一瞬间，我似乎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朔夜慢慢地说着，望向星霜的眼光分外温柔起来，只是女孩子却是揪心的痛，因为那不是望着她的。
九、往昔（下）
沿着不能说是道路的乱石间的缝隙缓慢爬上，有时候还要手足并用，朔夜躲闪这密密麻麻的骷髅兵，屏住呼吸且强忍内心的呕吐感绕过丑陋的僵尸，小心翼翼地躲过亡灵法师，还要注意天空飞舞的惨白幽灵和蝙蝠状态的吸血鬼，艰难地行进着。山崖上不时闪动的蓝色水精灵光芒和脚步不停的死灵大军，无不昭显着奎娜依然生存的信息，让朔夜心中感到一丝的欣慰。好容易爬到维斯山半腰，男子却惊讶地发现，前方布满悬崖陡壁的怪物们不动了，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顶峰，似乎在等待什么。朔夜大奇，抬头望去，却见一条白骨长尾在头顶的山中平台上晃过，倏地又收了回去。再一声轻响，金属碎片纷纷落下，紧接着掉落下来的赫然是奎娜所带的皮质头盔。朔夜急忙爬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向平台，上面竟站着三条骨龙，巨大头颅齐齐向着中央身材瘦小的精灵。刹那间，朔夜突然明白了不死军团为何不加入助攻的原因，平台后巨大洞穴中闪亮着邪异血红光芒的，却是来自不死系的最强王者，由残破龙魄集合而成的上位魔兽———亡灵龙。
“我没想到，刚离开兽人领地，就要为了一个算是仇人的女人和这种可怕的怪物作战......”朔夜轻笑了起来，“我大概是个傻瓜吧，我的性命除了属于影月，竟然会为了第二个人而使用，是那时候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
朔夜脑中飞快搜索着解决问题的方法。在被封印的状态下硬拼明显不敌，男子没有疯狂到挑衅四条死灵巨龙沦为美味食品的自虐倾向；偷袭也不行，朔夜本来就不是以战斗力见长，更别说在骨龙压倒性的攻击力之下任何小花俏招数绝无用处；想要讲理吧，那是说鬼话，朔夜这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跑进来，对奎娜的战斗却完全没有帮助，保持壁虎一般姿态静静隐藏在悬崖缝隙中倒还可能保住性命。
山间岩石平台那边，精灵少女所站位置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白骨碎片，踩在脚下咔咔作响，却是一条骨龙留下的残骸。朔夜不禁佩服起少女的可怕力量，在这个魔法文明衰弱的时代，能够以水龙之法干掉骨龙，已经是一流人才了。只是身处充满诅咒的大气中，她大打折扣的实力已经到了尽头。环绕奎娜周身的温蒂妮身形忽明忽暗，正处于不稳定状态，而包裹在残破盔甲之内的瘦削身躯尽管保持着高度紧张，激烈起伏着的胸口却已经出卖了自己的主人，下一波攻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朔夜就可以直接去奎娜所属的宗族报丧了。眼见奎娜慢慢后退至悬崖边，朔夜突然心生一计，迅速移动至拯救对象的下方。感觉着上方岩石的震动，一条骨龙的巨大脚爪踩到了崖边，少女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却已经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精灵少女大喝一声，身边蓝光大盛，要祭出自己的最强法术水龙，不过一天之内两次使用，必将使得体力透支，绝无生还希望。奎娜舔舔嘴角的汗珠，才发现无意中嘴唇已被自己咬破了。
“可恶的家伙！看我的厉害！”绝望笼罩少女全身，但带来的反而是精灵惯有的平和。奎娜轻轻捋捋散乱的长发，宁静的脸庞上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慢慢抬起手来，“凝聚在大气中的水之精灵啊......”吟唱的声音在少女的尖叫声中突然中断，奎娜被一只手抓住脚踝，用力扯落下悬崖。
“啊啊啊啊啊......”少女惶恐之下尖叫出口，却听得耳边传来男子的抱怨声：“闭嘴，声音既没有美感，又没有诱惑力，吵得要命，要是耳膜被你弄坏，就把你丢到山下喂僵尸！”奎娜心中一喜，却是朔夜见事不妙，出手相救。男子踢落一块岩石，转身将少女身躯拥进怀里，紧贴山壁，嘴里念念有词，薄薄的淡色灵气扩散开来，将两人覆盖其中，怕少女不解，他小声耳语道：“我的灵气铠能暂时隔断生命波动，让笨蛋死灵不知我们身在何处，你只要收束心神，在那些家伙眼里我们就是石头。”少女点点头，果然纹丝不动。隐隐听见身边传来沉重脚步声，数条骨龙夹杂在数百的死灵中缓步爬向岩石滚落的地方，周围的敌人开始减少。沉默半晌，奎娜不安地动动身子，低声抱怨：“你不要把我抱得这么紧......”
“嗯......”朔夜再度沉默了起来，却没想到会引起奎娜的不满。
“喂，不要以为装作没听见我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啊！你以为找个恰当时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笨蛋巫师！每一个有正常脑筋的精灵都不会被死亡带来的恐惧吓到的！还有，刚才我不小心发出的意外声音，你也要当做没听见，明白吗？”
朔夜嗅着奎娜的发香，一边很困惑地思考着怀中女孩子的行为。
“你怎么都没反应？石雕一样的白痴！笨蛋！傻瓜！白费我一番心思！”
“那么，我可以说话吗？”
“笨蛋，嘴长在你身上，还要我来控制吗？”
“那我就说了！是要大声吗？”朔夜深吸口气，突然对着奎娜耳边大声吼道，“你给本大爷听着！你这种不负责任随便离开队伍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我是不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教育你的，可是会给你的同伴带来多大困扰知不知道？不说别人，看看我，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来找麻烦，我是为了什么？”
“是啊，你为什么跟进来？”奎娜忽然插嘴道，弄得朔夜突然没了气势了。
这个问题，朔夜还真没想通，自己干吗发傻跟进来？半晌，男子才结结巴巴地道：“文森特叫我跟来的......”
“是吗......”奎娜似乎叹了口气，“有没有听上去比较厉害的说话？
“我来教你好了，你就说‘老子喜欢，你管得着吗’好了！”奎娜在朔夜怀里翻了个身，面向着男子，“来，大声说一遍！”
“老，老子喜欢，你管得着吗？”朔夜觉得自己才是被戏弄的一方，忍不住大叫起来，“你这个女孩，怎么这时候还要玩！我妹妹要是像你这样，我一定抓着她打屁股！”
“下流！”奎娜俏脸通红，垂首埋怨朔夜道，不久却嘻嘻一笑，重复着朔夜的话语，“老子喜欢，你管得着吗？这句话说得不错！”
“大小姐！”朔夜终于忍耐不住，大声训斥道，“现在是你反省自己任性行为的时候吧？”
“嗯......现在逃走比较好......”奎娜眨巴着眼睛，拿手指指朔夜背后。
身后的邪异灵气让朔夜背脊发凉，男子慢慢扭转头来，却见庞大的亡灵龙低下半透明的惨白头颅，仔细打量着纹丝不动的两人，两点血红光芒不停跳跃在空洞的眼窝中，说不出来的恐怖。
“惨！说得太兴奋，忘记收束心神了！”朔夜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男子蓦然暴喝一声，右手甩出黑暗术笼罩亡灵龙面孔，拉着少女如飞遁去。
“怎么不隐蔽了？”奎娜问道。
“还隐个鬼啊，被它锁心了，干不掉它就只有逃走，逃走，逃走，逃到大部队范围之中，才有活路啊！”
“你等等，让我射它几箭！”
“笨蛋！你想要再引来好容易离开的喽？”朔夜抓着少女的手，“再胡闹的话就打屁股！”
奎娜不禁心中好笑。亡命于狭窄山道中的两人身后追着体形庞大的亡灵龙，周围不时落下巨大的龙脚骨架，还真像两只狼狈逃窜的蟑螂。不知怎么的，少女拂开面前散乱的长发，发出连串的清脆笑声。专心于逃跑的朔夜大摇其头后做出了精确的评价：“这个女孩子，恐怕神经水准值得商榷了！”
拐过一道山梁，眼前的道路终于开阔了许多，山势缓和，朦朦胧胧间人类进剿部队核心的神官们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两人发出一声欢叫，加速向前奔。却见头顶上白影飞过，“砰”地一声重重落在身前，却是穷追不舍的亡灵龙，没等两人有何反应，一条铁鞭似的长尾横扫过来，将两人凌空击出。朔夜但觉胸口一痛，“喀嚓”一声已经断了数根肋骨。身边少女则软瘫在地上，昏迷了过去。亡灵龙缓步走上，低头望向动弹不得的两人，犹豫了一会儿，选定了身材娇小的精灵少女作为开胃小菜，张开白森森的大口就要咬下。
“难道我没她可口？真是讽刺啊！”朔夜强撑着坐起身来，惨笑一声，“不过抱歉了，我可不想让她成为你的晚餐啊！”
“飞舞在天空的雷电之精啊，我以古老的契约呼唤你的力量。透过流淌的血，集中于我左手封印的五芒，释放出狂怒和毁灭之力吧！”朔夜强撑着身体，将左手高举过头，但见空中翻涌着的云层中陡然轰鸣大作，粗黑的电柱猛然降了下来，以朔夜的身子为媒，狂拥向面前的亡灵龙。哪知道亡灵龙呆滞的眼眶望望环绕自己的雷电，毫无感觉地弯下身躯，开始打量着动弹不得的奎娜。
“哥哥，你的力量在减弱......”朔夜脑中忽然出现影月的话语，“哥哥，那压抑着的恐惧和绝望是什么，让我的心好冷......”
“你不要感受这些！”朔夜打了个激灵，“影月，不要使用心灵力量！”
“可是，哥哥，你需要帮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