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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潜龙篇(21)

“……”托蜜儿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虽然她觉得国王根本用不着这样担心,但她却不晓得要用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她对魔机的作战方式近乎一无所知,因此她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

“让部队就地戒备,随时注意谷中的情况。”龙翔天从容地丢下这么一条命令,便转身离去了。他回马的速度很慢,这一点就连丝毫不会功夫的托蜜儿也看了出来。

“也许今夜的战斗令国王感到疲倦了吧。”托蜜儿小声嘀咕着,一种怜惜的情感油然而生。虽说是为了大家的未来和希望而战斗,但一直就这么打下去谁都会感觉到不耐烦吧。她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其他人。她觉得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当一切都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时候,人总会想做一些激烈的事情。可当激烈的事情做多了,他们又会想重归以前的平静。然而这世上的事并非是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像自己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平凡的路,就算现在想停下来也是很难,尽管自己现在也觉得有些疲倦了。

罗尔帝国军仓皇地退回雷诺尔山谷。统帅的死,这个巨大的打击令士兵们大都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而一旁依旧冒着青烟的魔机碎片,则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第一次,这些一直都相信自己是最强的战士们对手中的剑产生了怀疑。在冬夜的阴冷与孤寂中,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无能。

战场上进行阵战,我们被“异教徒”牵着鼻子打;魔法师部队向来是以“无坚不摧”的攻击力而闻名于世的,但强大的魔法却在“异教徒”的“古武器”下丧失了威力;主将与敌人单挑,竟然三个回合就被刺于马下;从教皇那里借来的魔机部队,我们一直都相信那是最强大的武力了,然而却在一击之间毁于两道莫名的光束之下。

我们所自信的一切力量,似乎都在一夕之间成为不堪一击的废物。这仗还能再打下去吗芽我想是不行的。非但如此,就连我们之中还有多少人可以安全地返回祖国,都成了令人担心的问题。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我们已经要落入敌人口袋了,失去了一切补给、联系以及胜利的希望。”德桑副将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这一场讨论今后行动的会议,在原本属于派恩的中军大帐里召开了。

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将军们并没有心情去哀悼派恩的死去。对于他们来说,守在山谷入口的“异教徒”部队就像是卡住他们脖子的魔爪一般令其寝食难安。虽然今天还活着,但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步上总帅的后尘。在这样的情况下,讨论今后的行动就成了他们最为迫切的事情。“想活着”,这是所有人心里的愿望,也是这个讨论会的目的。当然在真正的讨论开始之前对过去的作战进行检讨也是必要的,至少必须了解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实力和所处的环境。

会议在长长的黑夜里召开。由于东征军的统帅派恩已经亡故,剩下的这些人无论从军阶还是声望而言都是半斤八两。因此他们的会议就不可能以原来那种近乎独裁的方式进行。为了照顾到各个部队的切实利益,进行“民主”的讨论便成了会议召开的唯一形式。想要真正确立一个方案,那就必须说服在座的大多数人。当然这样的说服也必须以自己的“实力”作为后盾才行。而这个实力,便是自己所掌握部队的实际兵力。

突围的决议在吵吵闹闹之中被确定下来。尽管有些将军对这个最终方案很不满意,但自己手里的兵马赶不上人家,又能拿什么去和别人争呢。在这样的前思后想之下,他们也只能暂时接受这样的安排,而将心中的懊恼深深地隐蔽起来,等待时候的到来了。

突围的顺序是这样的:前锋突围部队——第一独立战队艾黎·比兹将军的四千名轻骑,第三十师团德桑将军的一万五千名轻步兵,克雷恩骑士战队马特将军的两千名重骑兵,魔法师部队亚伦统领所属的五千名魔法师;中央突围部队——以轻步兵为主力的第二十九师团洛克·亚度所属的三万人马,正规重骑第四战队玛沁将军的一万名重骑兵,总队师团亚拉副将所属的两万人马;后阵狙击部队——魔法师部队雷兹副统领所属的一千五百名魔法师,新编第三十七军团伍科尔将军所属的三千五百人的混合军。

这是一个很完整的突围顺序表。然而那些并不傻的将军们心里都明白这突围表中藏着的祸心。就一般情况而言,当部队突围之时所承受压力最大的应该来自部队的前方与后方。前方部队是负责开路,突破敌人包围的部队;后方部队则是阻挡敌人追兵的前进。因此这两个部队都是确实要与敌人作战的部队。而在这个计划中负责前方突击和后方阻敌的部队,虽然也包含有像重骑兵这样的强力兵种,但在事实上却是不堪一击的。因为这些部队都是一些残军(即与圣龙军交战过的败兵)如德桑的第三十军团,伍科尔的新编第三十七军团等。以败兵来与敌人交战,其用意是很明显的,他们想让这些人送死,以他们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安全。在他们看来这些部队虽然不能用来攻敌,但仅仅用来和敌人打消耗战却是可以的。

出乎龙翔天的意料之外,这些剩下的将军并没有去计较派恩所留下来的那个统帅的宝座。对于部队指挥权的掌握他们是以多个人共同商量来决定的。这并不是他们对派恩有什么崇高的敬意或是不在乎这样一个位置,而是他们见到了派恩的死亡,使他们心中的危机感陡然提高起来。现在并不是争夺统帅位置的时候。在这一个影响部队团结的问题上,掌握兵力最多的几个将领心中已有了默契。

罗尔帝国军在派恩阵亡之后的第三天黎明时分开始了突围。首先撕开黎明前的黑暗并将宁静毁灭的是由巨大的魔机“凯拉”所释放出的“火焰弹”。一连八个带着火红色彩的高热球体从四个不同的方向直接投入圣龙军前阵的营地之中。尽管圣龙军的营前设有了哨卡,但对于将身形隐藏在小丘、巨石之后的敌人实在是无能为力的。更何况这次的攻击是在黎明时分,而发出攻击的位置又是在人视野之外的地方呢。

圣龙军的营地是已知的,而罗尔帝国军魔机的所在却是未知的。因此圣龙军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击简直就没有进行任何事先的防御。“轰……”红色的火球狠狠地撞击着地面,两者间的对碰产生了强劲的冲击力。这使得原本是一个整体的火球分解成了许多高热的火流星,像雨点一般洒落在营地的四处。

火,燃烧起来。在这一阵的攻击之后,圣龙军的营地的各处都陷入火焰的包围之中。许多士兵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由天而降的魔焰给烧着了。由魔法造成的火,其热度至少是自然火的四倍以上。被这样的火给烧着,似乎除了闭目等死,并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当然更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火引起的混乱在圣龙军的营地里像瘟疫一般扩散着。于睡梦之中惊醒的士兵,睡眼惺忪地去看那满营地的火光,其内心的慌张和恐惧无疑是可以确定的,虽然这第一阵的攻击事实上并没有造成多少的伤亡。

“敌人发动攻击了,我军的前锋营已经笼罩在腾腾的火焰之间。看那架势似乎是由那个‘家伙’所造成的。”龙翔天在大地出现震动的那一瞬间便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当八个巨大的火球化成火雨点燃了前营各处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几位稍稍显得有些慌张的部将们面前。

“安心,安心。今日的局面我早在三天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没有想道对方竟会同时用八台魔机进行援护射击而已。”龙翔天的脸上泛着自信的微笑,镇静而从容的话语化解了将军们对突如其来的攻击的一丝惊慌,“敌人并不是想对我们发动攻击。失去主将的他们即使还拥有同我军一战的实力,却也失去了使用这种实力的心。他们现在只是想突围逃跑而已。对于这样的行为,我早已和托蜜儿军师商量好了,大家只要照计划行事便可以了。记着,现在的关键是要从容和冷静。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大家回到各自的部队中去,维持士兵们的秩序。毕竟混乱的部队是不能够战斗的。”

“明白。”感受到了国王的镇定,手下的将军们又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他们迅速赶回自己的营地中,整顿好部队,准备同来犯的敌人作战。

“托蜜儿,部队的指挥权就交给你了。我必须去阻止敌方魔机的攻击啊。”龙翔天安抚了前来的将军之后,一面向后方的魔机驻扎地跑去,一面大声地将一些事情交代给自己的“代理指挥官”。诸葛聿铭远在作为临时首都的海都尔,关信腾也处于西方的扬水城,眼下能托以全局指挥重任的就只有此刻跟随在自己身旁的美丽少女——托蜜儿了。

“嗯……”托蜜儿点了点头,停下了跟着龙翔天前进的脚步。用自己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目送龙翔天走近那巨大而完美的白色机体。

“胜负在此一举了。”也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吧,龙翔天愈加意识到眼下魔机的作用。他小声嘀咕着,迅速地在光芒的包裹下进入了光翼的体内。对他来说,亲自参加战斗是必要的,因为他手中所拥有的魔机实在是太少了,甚至没有此刻爱德华所拥有的一个魔机战队的规模。然而他确实要用这样少的数目去和敌人拼杀。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危险,上一次还有已知的地形可以利用,而这一次呢……一切都要等到了战场再说。

溃 敌

战斗在两个不甚关联的战场上展开。巨大轰鸣声和人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成为战场上的主旋律。地面上早已是密密麻麻的士兵,而四周的山坡上也有一些巨大的身影在枯萎的树木丛间跳跃着。“人打人的战斗,魔机打魔机的战斗。”这便是这场战争最好的概括。在双方同时拥有像魔机这样强大力量的武器之时,首先是想办法将对方的魔机消灭掉,然后才谈得上用自己的魔机去对付别人的部队。

山谷的通道里,正在厮杀着的是有血有肉的人。衣甲鲜明的双方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冲撞在一起:一边想冲出谷去,逃出生天;一边则想全歼来敌,取得更大的战果。在血热的拼杀混战中,没有人去讲什么仁慈道义。谁能在保证自己活命的同时再消灭掉敌人,谁就是胜利者。

罗尔帝国军的突袭是疯狂的。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们不畏生死地往前冲去。尽管身后的将军将身为“残兵”的他们摆在阵形的最前头,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与敌人交战活命的机会兴许是小了点,但如果不战斗,那最终的可能性十成是死亡。“落在‘异教徒’手中便没有存活的机会。”这个根深蒂固的思想依旧像蛇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士兵们的心灵。

圣龙军的阵线渐渐地往后方退却。随着前锋营的混乱,营地里士兵根本无法对罗尔帝国军地面部队的攻袭做出有效的反应。士兵的慌张使得布置在阵前用来对付罗尔帝国军骑兵的一些陷阱成为空谈。在烈火浓烟之中,无数手持短剑,身着皮甲的罗尔帝国轻骑兵从前方杀来,将还处于发愣中的圣龙军士兵一一砍翻。

龙翔天虽然说过自己已有“拯救”前锋营的办法,但那只是用来安抚将军的谎言而已。当一个部队陷入混乱之中,而敌人又拼命从前方杀来的时候,即便你真的是用兵专家,也没有办法让混乱的部队迅速恢复战斗力。

前锋营的防线很快被突破了。罗尔帝国军并没有去剿灭被打散的圣龙军士兵。因为他们的任务不是歼敌,而是为自己寻找活命的道路。他们突破了前锋营的所在,继续向前攻去。由于前头战斗的顺利,使他们以为圣龙军的防守并不严密,应该极容易突破的。他们不再像最初那样紧张了。

罗尔帝国军的人马冲到第二阵便遇上了圣龙军的主力部队——莱卡斯的第一特攻军。这是一支作战方式与罗尔帝国军十分相似的部队,其士兵主要由两方面组成,一者是莱卡斯所有的家族部队,一者则是里斯特所属的残余人马。莱卡斯的家族部队向来都是以准骑士化训练为主,在莱卡斯还没有归顺龙翔天的时候,这一支人马可是罗尔帝国军中有名的“野兽军团”,其自身的作战实力为各大贵族之冠。而里斯特的残余之兵,虽然在本身的作战实力上比不上莱卡斯的家族部队,但他们都是吃过罗尔帝国军苦头的士兵,其内心对罗尔帝国军充满了怨恨,虽然他们最初也是隶属罗尔帝国的部队。

这两路人马集合在一起而组成的圣龙王国军第一特攻军成了罗尔帝国军最恐怖的敌人,他们有难以匹敌的作战实力。此刻这路并没有受到前方混乱波及的队伍,正在莱卡斯的亲自指挥下成为正面阻挡罗尔帝国军前进的主力。

“中阵徐退,左右两阵迂回到敌人的后方去,切断敌军前阵突围部队与中阵突围部队的联系。”莱卡斯低喃着作为全军代理总帅托蜜儿军师交给他的任务。

“看来军师和陛下是想用对付野兽的办法来对付这群疯狂的家伙了芽”他笑了笑,似乎对这样的作战感到有趣。

事实上如果没有托蜜儿事先的说明,莱卡斯还真的对眼前的敌人感到吃惊呢。他怎么也想不通敌人竟然会变得那样的勇猛,勇猛得近乎疯狂。

“这果然是受伤野兽的作为。”他一边杀死几个不知死活冲到他跟前的敌兵,一边以极佳的控马技术让身下的战马徐徐地向后边退却。撤退,这对莱卡斯而言无疑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原本他并不想接下这个任务,因为他的部队都是由“最强”的战士组成的。对他而言,强者是不能后退的。但托蜜儿的一句话却说服了他:“只有强者才能从正面的退却中保存自己,也只有强者才能完成穿插到敌后的任务。你如果害怕单独面对敌人中阵之数万人马的话,就干脆说自己没胆好了,何必用强者不撤退来作为自己的借口呢芽”

他当场哑口无言,心里充满了对托蜜儿最后那句指责的愤懑。他接下了任务,暗暗发誓要将这任务完成得更好。然而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实际上是中了托蜜儿的激将法。“看来我还是太嫩了。”他好笑地自嘲道。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对于作战计划的执行,莱卡斯依旧是不遗余力的。他一边完美地演绎了节节败退的窘境,一边则慢慢地指挥着自己的人马悄悄往敌方突击部队的两翼“溃败”。

由于前锋营阵地的失守,使得这一阵在谷口之外的敌方展开。空间的宽阔使莱卡斯能够从容地进行回旋,迷蒙的清晨则令罗尔帝国军的军士难以观察自己两翼的变化,而他们自己心里那一份急于突围的想法又让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要保持自己队伍的连接。

毕竟“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只要自己能活着突破圣龙军的包围,哪里还会有心思去想到后面部队的境况呢。何况后面的部队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炮灰,即便是真的有人发现这样的危局,也不会在意。

能在自己不受威胁的情况下,让后头的家伙吃吃苦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前头的士兵心里大都有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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