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国
谈起楚剧,必谈李雅樵,说起李雅樵,必和楚剧相关联。这是笔者在楚剧梨园里经常听到的最熟悉的言谈话题之一。很遗憾,我没见过李雅樵先生,只是看到过他的一些演出剧照和为数不多的图片资料,听过他留给后人的一些少得可怜的演唱录音。尽管当时的音像制作条件很差,音质画面严重受损,但仍然能从这些资料中感受到这位楚剧表演艺术家扎实的演唱功底和绝妙的表演艺术魅力。作为楚剧生行承前启后的领军人物,李雅樵先生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美妙的艺术享受,更重要的是其难能可贵的文化价值。
其一,李雅樵先生创立了李派声腔艺术。在声腔结构方面,他吸收了汉剧、京剧的腔式结构法,使楚剧的声腔表现力得以扩展。在润腔上,他熔铸当今戏曲之优长,巧妙地化用了京剧汉剧的句尾甩腔技术。在旋律走向上,他善用对比手法,抑扬顿挫,张弛有序。据史料记载,20世纪50年代,由李雅樵主演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打金枝》等剧目,在汉口上演爆满百场,一票难求。他独树一帜的演唱艺术,让无数观众为之癫狂,数以万计的楚剧戏迷应运而生,很多观众纷纷效仿李派声腔唱法,当时的武汉三镇楚韵回荡,大街小巷不绝于耳。至今楚剧的弟子们和无数楚剧戏迷仍然在模仿传唱着他的《打金枝》等一些经典唱段。
其二,李雅樵先生是现实主义与戏曲表演艺术相结合的先行实践者。他不仅技艺全面,唱念俱佳,而且思维理念超前,总是以饱满的工作激情不断地进行自我更新和调整,既求新、又求异。他以创作为主导,孜孜不倦地探索楚剧舞台新的呈现样式,他不仅注重对楚剧声腔的改革创新,同时也注重对楚剧文本的改造,特别是对唱词的提炼和加工,突破传统的诗赋格调,向口语化贴近,使楚剧的语言通俗易懂,更趋于平民化。他的唱腔里充满着与观众当面交谈的亲切感和亲和力,使剧中人与观众的情感融为一体,产生共鸣。他善于捕捉现实生活的某些典型情感素材,与高超的传统演技化合,让楚剧舞台呈现出一种特色鲜明、雅俗共赏的文化形态。
其三,李雅樵先生的表演艺术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和美学意义。主要表现在五个方面:一是人文情怀。传统戏曲作品一般都是编故事、演故事,而李雅樵的表演艺术更注重挖掘人的内心情感。在他表演的剧目中,多以乡土风情、世俗伦理为内容,把戏演到最深层。让观众随着剧情而感动,让你哭你必哭,让你笑你就笑,把情抒发到人心的最深处。把情演绎到最极致。二是无形皆有形、自由藏规范。李派表演艺术突破程式之痼疾,给人以自然清新之感,他博采众长,为我所用且活学活用。无论其它大小剧种或其他各类艺术样式,都在其借鉴学习之列。他借话剧之实,填戏曲之虚,用歌舞之势,造戏曲之形。他内在充实丰满、外表大气精湛的个性化表演让观众耳目一新,赞叹不已。三是雅俗互映,自成一派。地方戏曲伴随着俗文化而成长。早期的楚剧一直是以俗见长的三小戏占据舞台。唱腔则是以一唱众和的“哦呵腔”为主要形式。新中国成立以后,地方戏迎来发展的最好时期,楚剧逐步形成了庞大的板腔体结构。众多楚剧名角的演唱风格逐步形成。李雅樵先生正是这一时期楚剧舞台上涌现出的杰出流派之一。经他修改润色的唱腔俗中有雅、雅中见俗,自成一体,别具一格。他“一板一眼、波波转转、一韵三叹”的演唱技法,把楚剧声腔艺术提升到一个崭新的文化境界,有人赞叹:听李雅樵的唱腔,如同喝了一杯清香的绿茶。四是古韵新词、白话语境。李派的艺术语汇极具个性化特点。既非戏曲一般程式,又非自然生活形态。可以说是以生活化弱化程式,个性化代替一般。在声腔创作上,他经常改词加字加句。用白话弱化诗词或者替代诗词,或增字不增板,或增加衬词,或重复下句等等。如《打金枝》中他饰演的唐王与其他剧种的唐王语言风格绝然不同。李派唐王的唱词用白话语言一气呵成,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把唐王描写成既是恩威并重的皇帝,又是仁慈通达的长者。五是黄孝语情、汉调楚韵。发源于黄孝、成熟于武汉的楚剧。经过百年的拼打实践,形成了自己特殊的双语风格。稳健沉劲、阳刚之气的武汉方言,俏皮活泼、嗲气十足的黄孝语音,架构了整个楚剧的声腔语音系统,造就了黄孝和武汉双重语音兼用并存、相辅相成的独特语言环境。李雅樵先生是驾驭楚剧语言的高手。他可以根据不同情景、不同人物、不同场合,调整语言韵味。在比较庄重的场合,或叙事煽情的意境,他多用武汉话完成表演;而对于诙谐风趣、语气柔美的词句,他改用黄孝语音进行表演。可谓游刃有余,天衣无缝。无论是唱腔或道白,他不拘一格,灵活转换语音,尽展楚剧黄、汉双音双韵之特色,优美动听,情真意切,达到引人入胜的最佳戏剧效果。
陈先祥老师评价李雅樵先生是美化楚剧男腔第一人,是楚剧生行艺术的典范,也是楚剧艺术走向成熟的标志。这种评价一点都不为过。凡看过李派表演或听过李派唱腔的人,无不为他的精湛技艺所折服。我为楚剧能有这样的表演艺术家而深感庆幸,深感自豪。当今的中国戏曲文化面临着又一轮新的发展机遇和挑战,只有创作、培养出名剧目、名演员,就可以救活一个剧种,带活一片市场。作为一名艺术管理者,倘若在我的任期内能培养出新一代高水准、高素质的艺术名家,我将无憾也!
能为李雅樵先生写一篇文章,尽管挂一漏万,文思不及,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