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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神鬼天地(17)

从《聊斋志异》看还魂复生的现象

还魂的传说在世界各地都有,但以中国的记载最为详细生动。在中国古代的志怪小说中就有很多,尤其在《聊斋志异》中,还魂的故事更是层出不穷。例如其中有个故事就说:阎王因为疏忽而拘错了人的魂魄,只好放那个人的魂魄回阳间补足自己的阳寿;如果他的躯体腐烂了,还需要复活,那就只好藉助于别人的躯体,也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

关于这样的故事,在民间传说中还有一个:八仙中的铁拐李,形象丑陋不堪,可据传说他曾经是一位英俊的青年书生。有一天,因为他的魂魄离体去参加仙人的谈佛论道,而自己的身体却被小书僮给毁坏了,在他的魂魄回来时,找不到自己的肉身;如果在天亮之前找不到肉身,那他就只好成为孤魂野鬼。幸运的是,就在走投无路之时,他发现了一位冻死的乞丐,于是就只好借用他的肉身转世。这个故事虽然有些离奇,但同样充满了浪漫色彩。

人们为什么会出现离魂的现象呢?在道教中有一种类似灵魂出窍的理论:道家相信,藉由修炼可以炼出元神,如果进入到较高的境界,就能做到元神出窍,可以自由分离组合自己的肉体灵魂。厉害一点的道仙甚至可以修炼出几个元神,只要不是所有的元神都被消灭,本身就死不了。在《封神演义》中,老子之所以能够一气化三清,就是因为他修炼到了很高的境界。

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同样不容忽视。蒲松龄不止一次说过自己”雅爱搜神”,所以他在生活中非常关注奇人奇事也就非常正常。但人总是要思考的,面对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他总是希望可以找出答案来。而且对蒲松龄来说,他还不是单纯地去思考,在思考之后还得将自己的思考、想象、直觉,乃至幻觉,以艺术的形式表达出来,成为小说。《聊斋志异》中有很多作品就属于这一类型。其中对于生死的思考,集中体现在诸多的鬼故事中。这些故事如果细致划分,可以分为三种基本类型:第一种是还魂故事,如︿卷一·长清僧﹀,写一老僧死后借尸还魂,记得前生所做过的事情,并能继续修行。第二种模式是鬼找替代,如︿卷二·水莽草﹀。第三种是恶鬼害人,如︿卷一·尸变﹀、︿卷一·荞中怪﹀、︿卷一·画皮﹀。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鬼情缘的浪漫故事,都表现了人面对死亡这一现象时的迷惑心理及猜想。

在︿卷一·三生﹀中,已经转世为人的刘举人,因为没有喝忘世浊酒,所以能记得前生的很多事情:他做官的时候因为行为不够检点,去世后被阎王查到恶行,并罚他转世做马。因为他不堪忍受做马的痛苦,所以选择了自杀,阎王知道之后非常生气,就又让他转世,罚他做狗,为了能够早点了结此生,他就故意咬了主人而被打死。阎王知道后更加气愤,于是就又罚他做蛇。刘公没有办法,死又死不了,活着又非常痛苦,于是他立志再也不残害生灵。直到有一天,他被一辆大车压成了两段,这次阎王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过错,于是就同意他可以再转世为人。蒲松龄为之下了结语说:

毛角之俦,乃有王公大人在其中。所以然者,王公大人之内,原未必无毛角者在其中也。故贱者为善,如求花而种其树;贵者为善,如已花而培其本:种者可大,培者可久。

大意就是:牲畜一类,有王公大人在里面。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王公之中未必就没有畜牲。所以说,低贱的人做善事,就如同求花而去植树;尊贵的人做善事,就如同已有了花而去培花木的土。种下的树苗会长大,培了土的花木则可以长久地生存。

这个故事由人世而阴间,由阴间而人世,其中的浪漫想象,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还魂复生的想法是多么深入人心。

不仅人可以还魂复生,就是植物也可以。例如在︿卷十一·香玉﹀中,作者就叙述了另外一种转世复生现象:崂山下清宫的院子里有几棵耐冬和几株牡丹,一个姓黄的书生在这里读书。有一天,黄生看见一位穿白衣的女子在花丛中忽隐忽现,后来又看见一个穿红衣的。他对那位白衣姑娘顿生爱慕之情,于是写诗表达自己的感情,谁知竟因此感动了那位漂亮女郎。女郎告诉他自己叫香玉,红衣的叫绛雪。此后,香玉与黄生非常恩爱地生活在一起,直到园里的一株牡丹被买走,黄生才知道香玉是花精。后来,在黄生知道牡丹枯萎死去后,旧情难忘,就作了五十首情诗悼念香玉。他的这份痴情终于感动了花神,于是花神格外开恩,让香玉再次重生。在香玉柔弱生长的时候,绛雪就每天陪着黄生一起读书。后来,香玉完全恢复了,黄生就和她一起过着幸福的夫妻生活。十年之后,黄生死去,就像他生前所说的那样,变成牡丹花下长着五瓣叶子的一株红色花芽。后来因为这个道观里道士的徒弟把黄生化身的牡丹给砍掉了,于是耐冬和牡丹也就相继殉情而死。在这个故事中,植物的复生居然是因为爱情的感召,这一浪漫情节让人想起来就感觉温暖。

在《聊斋志异》中,人们为什么能还魂复生呢?原因有很多,但是两情相悦无疑是很重要的一股力量。在︿卷三·连城﹀中就讲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乔生是云南晋宁人,不仅才华出众,而且为人非常讲义气。在当地,有一个姓史的举人准备给自己的女儿连城选女婿,虽然乔生很穷,但他以才华赢得了美女连城的芳心。史举人当然不同意,于是强迫连城和一位盐商的儿子订婚。连城因此郁郁寡欢,很快就得了一种怪病,只有用成年男子的胸肉配药才可以治疗。为了治愈女儿,史举人答应,谁愿意献出自己的胸肉就把连城嫁给他为妻。于是乔生毫不犹豫地来到史家,拔刀割下胸口的肉。

在连城的病好后,史举人又食了言,没有把连城嫁给乔生。结果没过几个月,连城就死了。为此,乔生前去吊唁,并且也在悲痛中死去。到了阴间之后,两人再次重逢,并在乔生的朋友帮助下双双还魂。故事的结局当然是喜剧性的,也非常的俗套:乔生和连城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这种因为对情感的坚守而还魂,却怎么都不让人感到恐怖,反而感到更多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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