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所长郑凯旋带班,教导员贾文来问了问强奸案的侦破情况。郑凯旋当时还感到奇怪:贾教怎么突然对案子关心起来了。贾文走后,巡逻中队送来一起盗窃自行车的案子,刚刚处理完,正欲睡下,东街饭馆的柳毛为做夜市,与邻家兄弟俩争地盘发生纠纷,双方动了手,扯皮扯到派出所,郑凯旋只好出面为他们调解,正说着,值班民警过来叫郑凯旋到值班室接电话,说有紧急事情。
电话是曹大姐用手机从出租车上打来的,听明白情况后,郑凯旋回到治安室对柳毛和那兄弟俩说:“吴俊辉负了重伤,正在送临江医院抢救,你们的事以后再说。”说完撇下柳毛他们便走了。
所里出了事,又是他们熟悉的吴户籍负了伤,那俩兄弟也不再嚷嚷,柳毛愣了片刻,拔腿便跑,一句话没说。
因为临江所与临江医院近,郑凯旋带着两名民警赶到医院门口时,曹大姐一行还没到。
郑凯旋吩咐一名民警进去联系,做好抢救准备工作,又吩咐另一民警给付林家打电话,自己则在大门口等待。
红色出租车闪着紧急信号灯急弛而来。曹大姐率先下车,大家七手八脚将已昏迷过去的吴俊辉抬进医院,暂时安置在大厅的长椅上。
郑凯旋认识长裙女,匆匆与他点了点头,她是吴俊辉的妻子曲娇。郑凯旋心里纳闷,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一定是曹大姐嘴长多事。其实曹大姐根本不认识曲娇。
见还没有医务人员过来,郑凯旋急了,直奔急诊室,先进来的民警正在和一名40多岁左右,睡眼惺忪,面无表情的也不知是护士还是医生的女值班员交涉。
“怎么回事?”郑凯旋急促地问。
“她说得先交三千元押金。”民警说。
郑凯旋忍着气说:“我们是警察,他是……”
“警察怎么啦,警察看病就不交钱了?”女值班员边带口罩边说。
郑凯旋愤怒了:“他是与歹徒搏斗负的伤,希望你不要谈条件,先救人,出了事我绝不放过你!”
见郑凯旋吼了起来,女值班员这才加快速度,嘴里还嘟噜道:“医院就这么规定的,我有什么办法……”
此刻,吴俊辉躺在大厅的椅子上,双目紧闭,面如白纸,椅子的下面,已有一块殷红。曲娇泪流满面,轻轻呼唤:“辉,辉,你醒醒……”
吴俊辉仿佛在梦中,又仿佛在现实里……他听见了遥远的、久违的,熟悉的呼唤,一阵疼痛传来,他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他看见了站在旁边身着长裙的曲娇,看见了曲娇那熟悉美丽的脸庞上挂着的泪珠。他觉得非常冷,寒冷刺骨……他感到奇怪,怎么和白天的梦境一样?他用劲蹬了蹬腿,腿能动,证明在现实之中,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苦涩的、久违的微笑。又一阵巨痛传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咬紧了呀关。他忍着剧痛,费劲地、慢慢地伸出右手,从衣兜里掏出那份几小时前刚刚签上自己名字的离婚申请书,缓缓递给曲娇。
离婚申请书已被鲜血染红。
“那男人……还可以,挺勇敢……祝你……幸福。”吴俊辉微笑着,平静地说。
“不……”曲娇已泣不成声,紧紧抓住吴俊辉的手。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边穿白大褂,边带着两名助手抬着担架匆匆过来。眼镜医生指挥:“快,抬上担架,送手术室。”
抬架抬了起来,吴俊辉见郑凯旋站在不远,便紧盯着他。
郑凯旋知道他有话说,走近吴俊辉边握住他的手,边跟着抬架走。
“刺我的小个子……抓到了吗?”
郑凯旋含泪使劲点了点头。
“明天……让小肖……去给刘太婆买米。”吴俊辉费劲地说。
“知道。”郑凯旋忍着泪回答。
“别……告诉……我爸妈。”
“放心……”郑凯旋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快走。”医生催促。
“俊辉——”快进手术室时,曲娇扑了上来,她想和他说什么,但被郑凯旋拉住。
吴俊辉忍着剧痛,盯着曲娇,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曲娇在为他送行,像每次外出办案一样,手不抬,轻轻晃动了几下。曲娇熟悉这个动作,也不由自主暗暗摆了摆手。吴俊辉心满意足,面带微笑的被医护人员推了进去。
这时,大门口涌进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柳毛:“人呢?人呢?吴户籍呢——”他一进大厅便大声嚷道。
郑凯旋低沉着声音说:“进手术室了。”
柳毛将几叠钱递给郑凯旋,告诉他,这是大伙凑的两万块钱,给吴户籍治伤用,并让他别顾忌钱,只要能将吴户籍治好,花再多的钱他们出。
随柳毛一起来的东街群众在他身后七嘴八舌地说:
“对,用最好的药。”
“请最好的医生。”
“钱再多我们出。”
“……”
郑凯旋用劲握了握柳毛的手说:“谢谢你们,我代表临江所,代表吴俊辉谢谢你们。”
在临江公园守点的另几名警员和所里的几名警员也匆匆赶来了。他们担心着吴俊辉的伤势,连两名歹徒也没审就赶到了医院。他们正在打听情况,这时,眼镜医生走进了大厅,高声问:“这里谁当家?”
“我!”郑凯旋挤到前面,“我是临江所副所长,姓郑。”
眼镜医生告诉郑所长,伤者现在伤势非常严重,需要大量输血,他们血库库存的血浆有限,肯定不够用……
“抽我的。”柳毛第一个站出来。
“抽我的。”一个警员说。
“抽我的。”十几个人都举起了手,有的还在撸袖子。
眼镜医生冷静地说:“病人是O型血。”
大厅一下静了下来,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血型。
“我是O型血。”东街一个小伙子挤到医生面前。他当过兵,知道自己的血型。
“我也是O型。”所里一名警员也挤了过来,他知道自己的血型。
“好,你俩跟我进去,其他人可以到化验室验一下血型,化验室在那边。”医生朝大厅的另一条走廊指了指。
大家朝化验室涌去。
付林从出租车上匆匆下来,给司机扔了一张一百元钞票,也不要司机找零,头也不回的朝医院里冲。他看见了郑凯旋,老远就焦急地问:“怎么样?”
郑凯旋迎过来:“还在手术室抢救,现在需要输血。”
“伤哪了?”
“腰部。”
“腰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付林担忧地自语。
郑凯旋摇了摇头。
大门口又涌进一群人,也是得到消息的东街居民。大家吵吵嚷嚷,打听着吴俊辉的伤情。
时间在人们焦躁地等待中慢慢的流逝。
这时教导员贾文带着分局长刘可、政委、政治处梁主任等分局的一帮人赶来了,再接着是市局局长、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政治部蔡主任和市局指挥中心、办公室、干部处、组织处、宣传处等人员也相继赶到。很快医院大厅聚集了上百人。
市局局长沉着脸将分局长刘可,分局政委和付林拉到一边,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后,对刘可吩咐,马上与院长取得联系,请他们全力以赴,组织专家抢救,不惜一切代价将吴俊辉救治过来。
刘可点了点头,立即去找人。
局长又要分局政委和局指挥中心主任将情况详细了解一下,与市局办公室的同志一道起草一份简要情况报告,报市领导。
“是。”政委和局指挥中心主任接命令后立即走了。
局长问付林:“凶手现在在哪?”
“在所里。”付林答。
“立即组织人连夜审讯,一定要注意安全。”
付林领命正要去安排,这时大厅嘲杂的声音突然一下安静了下来,一百多人鸦雀无声。原来那名眼镜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付林第一个冲过去问:“怎么样?”
医生慢慢摘下口罩,轻轻摇了摇头:“刀刺得太深,血流得太多……我们尽力了。”
“不!”付林大吼一声,拔开医生,直冲手术室。
铺着洁白床单的手术台上,吴俊辉安详的仰卧着,白纸般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付林扑上去拉着吴俊辉还带着温暖的大手大声叫道:“吴俊辉!你醒醒,我是付林,你睁开眼,看看我……”付林喊叫着,动手去扒吴俊辉的眼睛,几个医务人员过来将付林抱住。
“吴俊辉!你醒醒呀,我是付林呀……”付林挣扎着,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医院大厅里传来一阵阵哀泣,有人呼唤着吴俊辉的名字,嚎啕大哭。
大厅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