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阿甘带着四个高山族青年来到热兰遮城外地道口。这时，凯茵追了过来，对阿甘喊道：“阿甘，你要去做什么？”阿甘回头见是凯茵，毫不掩饰地道：“凯茵，现在地道已经挖到热兰遮城下了，我们准备杀荷兰人个措手不及，把何先生救出来！”凯茵闻言赶忙上前拉住阿甘：“不行，就凭你们几个人要闯进去救何先生？太冒险了！你们绝不能莽撞地破坏国姓爷的计划！”阿甘道：“你放心吧，我侦察过了，晚上红毛都睡觉去了，城楼上没有几个人，不会有危险的。凯茵，我也想让你看看，我们高山人不比汉人差！”凯茵与阿甘讲理道：“汉人和高山族人都是一家人，不要老是你们我们。我再说一遍，你不许打乱国姓爷的全盘计划！”阿甘不满地道：“国姓爷有什么计划？他就知道等等等，他真派人去救的时候，恐怕何先生已经……”凯茵急道：“别说了，要去也得我去！”说完，她不等答话，抢先钻进了地道。阿甘与另四个高山族青年不敢怠慢，陆续钻进了地道。这个地道黑洞洞的，直通热兰遮城城楼下。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阿甘、凯茵带领四个高山族青年钻出热兰遮城下的地道口。夜风飕飕地吹拂他们年轻英俊的脸庞，他们的眼里没有一丝恐惧。这时，阿甘将一个带绳索的铁钩扔上城头，铁钩牢牢钩住了城上的木栏杆。于是，阿甘率先攀绳上了城楼。他四下看看，发现城头空无一人，便向城下招招手。四个高山族青年也快速攀上。忽然，城楼上亮起火把，贝德尔带领士兵冲了过来。贝德尔冲到阿甘面前，狰狞地冷笑道：“阿甘，你这两天一直在打我们的主意吧，告诉你，我早就盯上你了。都给我抓起来！”四个高山族青年举刀扑向贝德尔，荷兰士兵开枪，混战中，一个个高山族青年中弹倒地。此时，快要爬到城头的凯茵听见了枪声。
阿甘也探出头大喊：“凯茵，快下去，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贝德尔也发现了凯茵，他命令士兵道：“砍断绳索，摔死她！”
荷兰士兵挥刀扑了过来。
阿甘用身体死死护住绳索，他拼命高喊：“凯茵，快下去！”荷兰士兵疯狂地挥刀砍断绳索，阿甘手疾眼快，死死抓住断了的绳索。荷兰士兵又挥刀乱砍阿甘，凯茵趁机得救，滑到城下。阿甘终于倒下，临死前深情地看了凯茵最后一眼。此时，一个荷兰士兵举枪瞄准凯茵，凯茵一箭射上去，正射中那士兵，只见那士兵身体一歪，放了空枪，有几个士兵举枪瞄准，凯茵趁着夜色撤退了。
7
这天深夜，凯茵逃回将军府。她走进议事厅，见过郑成功，向郑成功报告了事件发生的全部经过。凯茵坐在椅子上抽泣着，泪流满面。郑成功恼怒地瞪着她：“你身为高山族酋长，却如此胡闹，你破坏了我的全盘计划！”凯茵解释道：“我们是怕揆一对何斌先生下毒手才去营救的。”陈永华也在一旁责备道：“凯茵，本来我已经安排了明天救何先生……”郑成功余怒未消地道：“现在不但没救出何斌，地道也暴露了，还把阿甘的命搭了进去，你让我如何给乡亲们交代？”凯茵哭着站了起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郑成功走到她的身边，狠狠地批评道：“凯茵，你不是个小孩子了，你是高山族酋长，是山民的主心骨，像你这样带着人去白白送死，那靠谁来赶走红毛鬼？”听到这里，凯茵悔恨交加，她“嚯”地抽出腰刀：“阿甘是为救我而死，我要找揆一算账，替阿甘报仇！”凯茵说着就冲了出去。郑成功吩咐陈永华道：“陈参军，你去给我拦住凯茵！不允许她再卤莽行事。你吩咐手下不可冒险，先摸清楚荷兰人的底细，再作打算。”
“是！”陈永华领命正要向外走，郑成功又喊住了他：“陈参军，阿甘死了，凯茵一定很伤心，你好好安慰安慰她。”陈永华领命，大步流星朝卡麦长老家走去。
8
夜，卡麦家依然闪烁着灯光。凯茵身披铠甲，肩挎弓弩，手持腰刀正要冲出家门。恰好这时，陈永华赶到卡麦家中，一把抓住她：“凯茵，你不要冲动！”凯茵拼命挣扎着，道：“我要找揆一报仇！”陈永华死死抓住她不放：“我知道你在赌气，你这样去能报得了仇吗？”凯茵赌气道：“我也知道你们瞧不起我。”陈永华松开手，劝道：“凯茵，你必须冷静。你知道，我和你是一条心！”凯茵斗狠道：“真要是一条心，你就跟我一起去宰了揆一！”陈永华道：“荷兰人用的是洋枪洋炮，你拿的是弓弩、腰刀，这样硬拼只能是送死！”凯茵气得转过身背对着陈永华，嘴里嚷道：“你们就是怕死！”陈永华上前搂住凯茵的肩膀，说道：“凯茵，请你相信我，我一定绑了揆一，让你亲手杀了他！”凯茵把脸转了过来，她流下了眼泪：“红毛鬼都快要把我们杀光了，我真的等不下去了，国姓爷何时才能攻打热兰遮城？”陈永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热兰遮城城防坚固，强攻必然损失巨大，国姓爷是想尽量避免伤亡，尽量使台湾避免战火涂炭，因为我们不但要收复台湾，更要建设台湾。”凯茵见陈永华说得有理，此时，她已无言以对，只得说道：“好，我听你的，可你要说话算数，我等着你给我绑了揆一，我要亲手宰了他！”
9
柳圆圆临产了，董娴守候在她身旁。
柳圆圆躺在床上，她疼得满头是汗，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董娴的手，口里大叫不止：“经儿！经儿！”董娴也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气地说道：“圆圆，你喊点别的行吗。这事要是让国姓爷知道了，你了解他的脾气！”此时，柳圆圆大喊：“国姓爷，你在哪儿！”随着她一声大喊，“哇”的一声啼哭，一个婴儿从娘肚里出生了。正在这时，柳圆圆的房门忽然被推开，手持利剑的杨旭带着一群卫兵闯了进来。杨旭一把抢过孩子，宣布道：“国姓爷有令，郑经耽误军机，私通柳圆圆产下孽子，罪不容赦，董娴监管不严，家教无方，所有人一并处斩！”说着，杨旭举起孩子就要往地上摔，柳圆圆挣扎着从床上扑下来，她跪在杨旭面前哀求道：“杨将军，我求求你了，孩子刚刚出世，你让我喂他一口奶，再杀他也不迟！”这时，郑经也闻讯闯了进来，他也跪在了杨旭面前：“杨将军，我郑经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只求你饶了他们母子吧！”
杨旭为难地道：“大少爷，不是我不讲情面，只是军令难违呀！”说罢，他低头长叹一声。
此时，董娴也跪在杨旭面前恳求道：“杨将军，你可以先杀了我，柳圆圆生下的是郑家骨肉，请让他们母子多活一会儿吧！”
杨旭闭上了眼睛，点头道：“好吧。”
过了一会儿，杨旭和卫兵们带着董娴和郑经来到院子里，卫兵们拿起绳子走到董娴和郑经的面前恭敬地鞠躬行礼。一个卫兵道：“夫人、大少爷，在下得罪了。”说着，卫兵欲绑董娴和郑经，杨旭拦住了卫兵。杨旭朝卫兵挥手：“不必绑了。”此时，柳圆圆房间内，孩子正大声啼哭，柳圆圆解开衣衫给孩子喂奶，孩子不哭了，柳圆圆却泪如雨下。柳圆圆使劲搂住孩子：“儿子，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和妈妈一起走吧……”说着，柳圆圆越搂越紧，孩子手脚舞动拼命挣扎着……过了一会儿，孩子终于不动了。柳圆圆轻轻将孩子放在床上。正在这时，杨旭进房来一下愣住，喝道：“柳圆圆，你干了什么事？”柳圆圆充耳不闻，她从枕头下掏出一封书信握在手中连声道：“儿子，你乖乖地睡吧。妈妈就来陪你，妈妈就来陪你。”杨旭俯下身，伸手去摸婴儿的鼻息，柳圆圆的手悄悄摸向杨旭的剑，她突然拔出杨旭的剑，搭在自己脖子上。杨旭急喊道：“柳圆圆，你不可胡来！”
柳圆圆睁着绝望的瞎眼，说道：“杨将军，这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求你发发善心，千万不能杀夫人和少爷啊！他们都是国姓爷的至亲和骨肉，就让上天惩罚我一个人吧。请你将此信转给国姓爷，我柳圆圆这一生只爱过他一个人！”说罢，柳圆圆挥剑自刎，只见柳圆圆脖间鲜血如注，她踉跄着摇摆了两下身子，猛地倒下，杨旭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时，董娴和郑经冲了进来。郑经扑上去搂住死去的柳圆圆，泪如雨下，大声哭喊道：“姨妈，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杨旭从柳圆圆手中取下带血的书信，他看了两行便不忍再读下去。董娴跪在杨旭面前：“杨将军，你斩了我吧，留下经儿。郑经是国姓爷的长子，我恳请将军留下郑经，拿我和柳圆圆的人头去台湾向国姓爷复命吧！”杨旭扶起董娴道：“夫人请起，柳圆圆已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如今孽子已经丧命，柳圆圆也自杀身亡。有她的书信我就可以去向国姓爷复命了。”
董娴再次恳求道：“没有我的人头，我担心杨将军无法给国姓爷交代，请将军斩了我吧！”
杨旭老泪纵横地道：“已经惨不忍睹了，你让我怎么下得了手？这样吧，夫人和我一起去台湾，我们一起劝劝国姓爷，也许他能饶大少爷一命。”
10
两天后，杨旭带着董娴和郑经乘船返回台湾。这一日上午，将军府内郑成功端坐在椅子上，正与陈永华、马信议事。不一会儿，杨旭进府叩首道：“杨旭拜见国姓爷。”
郑成功表情严肃地问道：“杨旭，郑经与柳圆圆之事属实吗？”
杨旭不敢抬头，回禀道：“属实。”
郑成功闻言，身体一震，他大喝道：“什么！我的军令你执行了没有？”
杨旭回禀道：“柳圆圆带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已经身亡了。”
郑成功气愤难消地继而问道：“董娴和郑经的人头呢？”
杨旭道：“我没能带回来。”
郑成功厉声道：“为什么！”
杨旭求情道：“国姓爷，大少爷年轻无知，不谙世事，未曾经历闯荡磨炼，自然难拒诱惑难辨是非；夫人孤身经营后方，终日操劳，虽然事无巨细，也难免有疏漏；柳圆圆已经一人承担了全部罪责，自刎谢罪。此时再让我杀国姓爷的亲人，我杨旭万万不敢从命！”
郑成功变色道：“这么说你要违抗军令了？”
杨旭将佩剑解下举过头顶：“我跟随国姓爷十几年，从未有过这等想法和胆量，更不敢对国姓爷有丝毫不忠。杨旭只是想以自己的脑袋换取夫人和大少爷的性命。”
郑成功恼怒地道：“我看你是想陪他们一起去死！来人！”
两个卫兵上前，应声而至。郑成功命令卫兵道：“把杨旭给我带下去砍了！”
这时董娴进来了，她跪在郑成功面前泣道：“且慢！国姓爷，董娴的人头我自己带来了。”
郑成功怨恨地瞪着董娴：“我离开厦门时千叮咛万嘱咐，我指望你教导经儿好好做人，将他培养成我郑家的可造之材；我盼望你跟经儿一起替我补充军需稳定后方，可郑经沉迷女色通奸乱伦，你却纵容包庇。清军一把大火将我运粮船全部焚毁，致使我大军忍饥挨饿无力征战！我几万将士在台湾浴血奋战，可郑经孽子却在厦门玩物丧志、贻误军机。你让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你让我如何向郑家军将士交代？董娴，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罢，郑成功将宝剑摘下来扔在董娴面前：“你自裁吧！”
董娴泣道：“董娴临死之前有一事相求。”
郑成功把脸侧向另一边：“说吧！”
董娴再次泣道：“我恳求国姓爷饶经儿不死！”
郑成功怒不可遏地道：“不杀郑经这个孽子，天理难容！”
董娴以头击地道：“郑经是你的长子，他已追悔莫及。国姓爷的千秋大业今后也需要郑经来继承。”
郑成功语句铿锵地道：“血若脏了我宁愿断脉放血，后继无人我正好把江山还于百姓！”直到此时，董娴才从怀里取出柳圆圆的信：“经儿和柳圆圆之事并不是简单的违背伦理纲常，的确事出有因，国姓爷何不听听柳圆圆的解释？”
郑成功看见信心头一颤：“好吧，我且听她如何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