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她去飙车,后面一串的警车在追,他牵着她的手,用让她尖叫的速度甩掉了那些警车;他总是坏坏地笑,惹她生气,在她转身想走时变魔术般地变出一大屋子的玫瑰;他在深夜砸开游乐场的大门,带她在空无一人的溜冰室里教她溜冰;他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上说爱她。
当陈宁生发现佘羽琼的变化时,一切都太晚了,她将自己交给了林业雄。佘羽琼将林业雄带到他面前,跟他说对不起。他并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说:“只要你开心就好。”然后他接受了一个法国画家的邀请,去了法国拜师学画,一去数年。
佘羽琼和林业雄的恋情很快被佘家长辈发现了,他们用尽办法阻止。佘家的名望和在这个城市的地位远远不是林业雄这种混混能比的,就算没有了陈宁生,也还有大把的世家子弟可以挑选,佘父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独生女儿走上歪路。
佘家的阻止并没有让佘羽琼的决心松动分毫,反倒激起了她的叛逆之心,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辍了学搬去和林业雄同居。那段时间他们住在小小的出租屋内,虽然很苦,但是很快乐。佘羽琼甚至还计划着去做点小生意,跟林业雄一起白手起家,一定要在这个城市里混出名堂,让家里人对林业雄刮目相看。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纵使再精明能干也算不过命运。
一天早上,佘羽琼打开门,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那个女人说自己是林业雄在乡下的老婆,怀里抱着的是他们刚满一周岁的儿子。
佘羽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头问林业雄,林业雄却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她绝望,她容忍不了这样的欺骗,当场收拾行李回了自己家。
回到佘家,佘羽琼才发现自己离开的短短几个月,家里竟然物是人非。父亲卷进了走私案,家里的古董被全部查封,就连住宅也要被拍卖。母亲因为受不了一连串的打击得了抑郁症,吃了半瓶安眠药,三天前过世了。家里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
佘父向曾经的好友求助,可是走私案的主犯就是陈宁生的小堂叔、陈老爷子的堂弟。陈老爷子也在是非中,自身难保,其他生意场上的朋友见他落难,早就跑得没影,根本没人愿意伸手帮忙。而佘父是因为生意才在这里安的家,在这个城市里也没什么亲戚,顿时无依无靠。这时候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容家找到佘父,说可以帮忙,但是条件是要佘羽琼嫁入容家。
容家有两个小姐一个公子,公子叫做容嘉义,是个早产儿,自小身体就弱,是城中有名的病公子。容家人素来信风水信命理,曾经找命理大师算过,整个城市的上流社会只有佘家的女儿跟容嘉义的八字最配,旺家旺子孙,容家这才找到佘家,提出这样的条件。
佘父已经走投无路,跪在佘母的灵前求佘羽琼,求她为了佘家牺牲自己。佘羽琼守在母亲灵前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答应了父亲的请求。
3.
“我从来不相信命运,可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弱小,在命运面前,我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佘羽琼叹了口气,看了容肆一眼,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痛苦,“我们的婚礼办得很体面,婚后也过得不错,容肆的爸爸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人很好很体贴,我不爱他,但是也能跟他相敬如宾。容肆出生的时候我们都很开心,我开始觉得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可是命运还是不肯放过我,容肆刚过完两岁生日,他爸爸就去世了,我抱着容肆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闭上眼睛,真的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可是我不能崩溃……”
她强忍住眼泪,那倔强又憔悴的神情让阮惜都觉得心疼,她侧过头去,不敢看余羽琼泛着泪光的眼睛,陈夙愿拍拍阮惜的肩膀,轻轻安慰她。
佘羽琼继续说:“我当然不能崩溃,因为那个时候的佘家刚刚有起色,而我的公婆年纪也大了,两个小姑又刁钻善妒,除了比美挑唆什么都不会,容家上下没有一个顶梁柱,如果垮下,垮掉的就是两家人,所以我怎么敢崩溃。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接手容家的生意,独自一个人跟一群心怀鬼胎的大男人争斗,我逼自己忘记自己的性别,逼自己心狠手辣。那些年我真的撑得很苦很累,从没人关心我。后来我在谈判场上遇见了业雄,他已经成了这个城市的商场新秀,意气风发。我很狼狈,可我不想被他发现,就处处躲着他。可是再怎么躲也还是经常能碰到。他似乎一直在关注着我,替我化解了几次危机,我恨他,却也不得不承认我曾经确实很爱他,即便是现在那种爱的感觉也还在我的记忆里,想忘也忘不掉。”
佘羽琼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我们犯错了,就那一次。那是一个商业活动,我们两个作为公司的代表都要出席,活动上难免喝了点酒,回家的路上我的车子抛锚了,他说送我回家,我没有拒绝……就那一次,老天也不肯放过我,我有了小惜。寡妇怀孕,这是天大的丑事,我不得不躲起来,躲在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玉梅家里。也是那个时候我跟宁生重新有了来往,他还是单身一个人,时常去照顾我。小惜出生后就放在了玉梅家里抚养,我偶尔会去看她,给她带礼物买衣服,业雄也会去。我们看着她长大,听着她叫别人爸爸妈妈,心里很难过,可是也没有办法。后来玉梅和罗城出事,宁生就说要把小惜接过去抚养,条件是不准我们再跟她见面。他不想小惜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这么的不堪,我们没有拒绝……”
“我小的时候确实有叔叔和阿姨对我特别好,总是送我礼物,原来是你们。”阮惜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比较招人喜欢,呵呵……宁生爸爸原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我好的,我还以为是自己比较幸运。”
“我对不起你。”佘羽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我没奢望你的原谅,但是不要误会宁生,他是真的很爱你,把你当作亲生女儿,只有他的感情,你不能怀疑。”
“我当然不会怀疑。”阮惜点头,“不管宁生爸爸是因为什么才收养我,他都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我连那份感情都怀疑,那我的人生也太悲哀了。”
“那《游园图》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夙愿问出自己一直最在意的问题,“大哥的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是那幅《游园图》改变了我们几个原有的生活轨迹。”佘羽琼叹了口气,“那幅图原本是我父亲从一个地下卖家那里收来的,陈家老爷子见了之后非常喜欢,花重金买了去,后来就捐赠给了博物馆。原本这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捐赠行为,所有人都没看出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宁生来找我,说有人给他打电话,要他伪造一幅《游园图》将真品偷出来,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就将小惜的身世公布于众。我找业雄商量这件事,业雄透过以前的关系查到国内确实有一个走私团伙在打探《游园图》,据说有个国外的买家出了天价。宁生想过报警,可是这只是个未发生的案件,连立案都不能立案,更别说引起重视了。接着宁生家里开始不停出现怪事,他陆续收到泼了血的照片,先是宁生的姐姐外甥们的,接着是我的,最后是小惜的、夙愿的……警察立了案,可是根本查不到什么。宁生压力很大,出现轻度抑郁,他开始不停地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有一天,小惜和夙愿出门去超市买东西,回来之后小惜就开始发烧,到医院检查之后才知道是中毒。医生检查了她的身体,在她身上发现一个针孔,有人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给她注射了轻量的药物。”
佘羽琼这么一说,阮惜才想起来,宁生爸爸出事的两个月前,她确实发过一次烧,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出院。当然她只知道自己是重感冒,没想到是有人对她下了毒,而最恐怖的是,她这个当事人一点都不知道。
陈夙愿也想起了那件事,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记忆里的一些片段和佘羽琼的叙述联系到一起,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紧紧地抓住阮惜的手,这才感觉到阮惜的手跟他一样,是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