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聊 著
引子
一颗火红的流星缓缓地划过大半个夜空。
天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周围迅速暗了下去。在一片若有若无的微弱光线中，酆都城历代城主的王陵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沉默一如往日。
豆大的雨点哗啦哗啦砸下来，四周反而显得更加寂静了。
忽然，一阵风掠过，王陵上的松柏几乎在一瞬间低了一低，随后一个黑影鬼魅一般在树林里穿梭，在撞到围墙的一刹那猛地一踏地，踩破积水，高高地跃上半空，而后稳稳地立在王陵中最大的一块石碑上。
“朋友，我追了你三天三夜，以你的轻功，过得了我吗？”石碑上的人长身玉立，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一棵松柏，松柏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颤动了一下，黑暗中却看不真切。
“你有权保持沉默。”黑衣人微微顿了一下，忽然厉声道，“说！
你私闯凤凰大祭司的卧室，是不是想偷拍艳照给那些八卦记者？”松柏中依然没有传出任何回答，雨下得更大了。
树枝忽然不易察觉地晃了一晃，“想跑”？黑衣人将手按在腰上，一按一弹，一道黑色的光芒犹如利箭一般呼啸而出，四周的景物在剑光强烈的反噬之下扭曲成怪异的弧形，凌厉的剑气将松柏树一剖为二，又穿透几根旗幡，最后狠狠地钉在了一块石碑上，兀自嗡嗡地颤个不停。
“是你逼我的！”黑衣人缓缓地穿过一座座墓碑，仔细凝视着眼前的猎物。一剑穿心，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的余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抚摸着剑柄。
“小——强——”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从墓碑后响起，还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忽然窜到墓碑底下，抱着死在剑下的尸体号啕大哭，“小强，小强你怎么了小强？”
“大……大大大爷……”黑衣人不知所措地搓着手，一滴冷汗缓缓地从额头上滚了下来，不禁暗中思忖，他老母的，这个老王八蛋该不会想讹人吧？
“小强，我从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三岁就阉了进宫，这么多年独守陵园，在无数个没有男人又没有女人的夜晚，时常会感到空虚，感到寂寞，感到冷。直到我遇见了你，小强，你从小就父母双亡，这些年走南闯北颠沛流离，我们是惺惺相惜一见如故啊。”老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这几年我们爷儿俩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我是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你成人，今晚好不容易弄了两瓶二锅头，本想和你秉烛夜谈把酒言欢，没想到啊没想到，才一转眼的工夫你就惨遭毒手，苍天哪！大地呀！哪位天神大哥帮我出这口气啊？”
老头儿越说越动情，越说越伤心，最后忍不住提着小强的长须唱起歌来：“小强强啊，须须长啊，两三岁呀，没了娘啊……”
歌还没唱完，“咔嚓”一声，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老头儿的天灵盖，一阵浓烈的肉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黑衣人吓得腿肚子一哆嗦，慌忙退开几十步，东张西望地连摆十几个POSE，确定没人偷袭方才慢慢地靠过来。
“哇！不是吧！”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老头儿的脑袋，“都焦了哎。”
“小……小强……”老头儿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小强的脑袋，“我们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终于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靠！大爷，一只小强嘛，不用搞得这么煽情吧？”黑衣人忍不住小米粒掉了一地。
“这位大侠你别得意，”老头儿转过身来，眼睛中精光一闪，吓得黑衣人倒退一步，“告诉你个噩耗，我今天必须宰了你！”
话音刚落，老头儿一仰脖倒了下去，搞得黑衣人还以为这是什么怪异的招式，围着他来来回回地蹦了三四圈。
而在遥远的九天之上，一个白衣飘飘面容儒雅的天神志得意满地吹了吹手中的枪管，拍了拍身边的兄弟：“喂，老四，帮我看看打中没。”
“等一下，等一下。”老四正手捧一个单筒望远镜往瑶池那边看，“几个仙女姐姐正在洗澡呢。”
“喂——”刚才那个天神忽然提高了嗓门，“有人偷看……”
“得得得！”老四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我看，我看还不行嘛，真是的——哇！二哥！好准哪！刚才那个求神的老头儿被你打死了！”
“不会吧！”“不信你自己看。”老四说着把单筒望远镜递给他。
老二半信半疑地拿过望远镜，摇头晃脑地看了半天，方才恨恨道：“妈的！打歪了！”
“二哥！我们是神仙！上辟飞天之魔，中治王气，下绝万妖！骂人是他妈不对滴！”
“这他妈全怨你。”老二丝毫不买账，骂骂咧咧地指着他的鼻子道，“要不是你把我的瞄准镜卸下来看女人洗澡，我能打歪吗？”
“你小点声……”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一个霹雳火球狠狠地砸在了二天神的脸上，顿时一片漆黑，只剩下两个眼珠在无辜地眨巴眨巴，“仙……仙女姐姐……刚看你们洗澡的是他……不是我……”
“妈的，打歪了！”众仙女齐齐地回应他，裹着浴衣扬长而去。
盗墓
“……转身以后，我会练成护体神功，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羽霖公主手持半截黄瓜，正站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唱个不停，高亢的海豹音被她用魔法效果放大以后简直震耳欲聋，房子的顶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些灰尘簌簌地落了下来。
忽然有一只黑色的小虫在震动中从房梁上掉了下来，直直落在公主的鼻子上……“小强啊——”羽霖哇哇大叫着从桌子上摔了下来，“卡卡你个死人，追杀一只小强还要两三天，小心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啊，啊呀呀……”
卡卡本来已经翻过墙头到了门外，脱下那身黑色的夜行衣之后，正对着小镜子梳头，完事之后往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把头发抹得锃光瓦亮。
“靠！人怎么可以帅到这种地步！神仙看了也嫉妒！”YY完毕之后，正待敲门进入，忽然听见公主的叫喊声，卡卡暗忖这种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可谓是千载难逢，这直接关系到他在家庭中的地位以及将来的福利待遇，不可不冷静，不可不慎重。
所谓万事开头难，出场亮相至关重要，万一闯进去的姿势不够拉风，再多的努力也是白搭。他奶奶的，到底是踹门进去好，还是破窗而入比较妥当呢？或者先翻上屋顶，玩个从天而降？
主意已定，先去找梯子再说。
话说公主从桌子上摔下来之后，暂时看不见小强了，只看到满天的小星星。等到满天的小星星也渐渐消失，忽听房顶上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呀”，随后一个头戴墨镜、身披斗篷、内裤外穿的超人掀开瓦片一跃而下……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一起，顿时满天星光闪耀。
“卡卡，是不是你这个小浑蛋？”羽霖公主摸索着拎起身边这个拿她当气垫使的超人的耳朵，“你爷爷的，好好的大门不走，学人家上房干嘛？”
“人家想和你一起看星星嘛……”卡卡龇牙咧嘴之时不忘油腔滑调。
“小样儿，还跟我玩浪漫？”羽霖公主抡起小腿，一脚把卡卡飞踹出门外，“你——去——死——”
一分钟之后，卡卡脸上带着一个鞋印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我有个主意，以公主你的脚力，倘若去踢前锋，我敢肯定啊……”
“我哪儿也不去。”羽霖公主拍拍屁股站起来道，“做人是要有职业道德滴，是要有职业操守滴，我这个人天生敬业，干一行爱一行，我的职业就是监督你、鞭策你、修理你，天塌地陷风雨无阻……”
就在这时，桌腿后一个黑影微微一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窜向另外一个桌腿。
“中！”一道黑色的剑气以更快的速度击穿桌腿，将刚刚那只侥幸逃脱的小强钉死在地上，四周一阵木屑纷飞。卡卡转身，甩发，低眉，抱剑，俨然一代大侠风范。
“帅，是一种习惯！”卡卡话音未落，忽然凭借他惊天地泣鬼神的敏锐洞察力发现，周围纷飞的木屑中竟然还混有纸屑，难道……他猛地掀翻桌子，发现了隐藏在桌子底下的一沓书稿。
卡卡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羽霖，你你你……你怎么能把我的书稿用来垫桌子腿？”
“什么书稿啊？”羽霖公主拿过来随手翻了翻，“我还以为你在学画画呢，这么难看，你才认得几个字啊，就写书？”
“靠！跟你们这些没文化的人交流起来就是费劲。”卡卡把书稿小心翼翼地码放整齐，“你也多去念点书，提高一下自己的品位，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整天打打杀杀，让人看见不好，知道的说你不学无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管教无方呢……”
“卡卡！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小公主杏眼圆睁，一只脚踏在凳子上，“还写书？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这是什么？”
羽霖说着从兜里摸出几根绿色的长发。“这个……不是你的头发嘛？”卡卡满脸无辜地看着她。
“靠！还跟我装蒜！”羽霖顺手抄起一根碗口粗的擀面杖，“这根头发，无论是颜色、发质、曲率，还是芳香、色泽、弹性，哪一样比得上我的红色小卷毛？写书？我看你是给哪个小情人写情书吧。”
“不不不！”卡卡看着挥舞而来的擀面杖，慌忙抱住公主的小腿道，“真的，真的是写书，我刚刚酝酿出来的，取名叫《神经》……”
“什么《神经》？”公主的擀面杖停在半空，她思忖半晌道，“你是写医学的？还是写BT的？”
“不是，是写……这种东西跟你说不清楚啦，但是我跟你讲，这本书一旦出版，读者的反响必然是相当强烈的！”卡卡说着从那沓书稿里翻出一张，“你看，自序我都写好了——这人哪，一上年纪就容易着急上火内分泌失调，自从看了《神经》，哎，这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打劫啊也有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