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踉跄……惶恐的孩子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玩命的逃亡。没有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往何处。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本就瘦弱的她更加瘦小。
褴褛的破粗布衣只能堪堪蔽体,却紧紧抱着着与她不符的绸缎裹锦包。脏污的头发在脑袋上奇异的虬结着。浓重的喘息声和着沉重的脚步,引起一阵阵狗吠。在夜晚尤为突兀刺耳。
“快!快抓住那个小怪物!!”后面是一阵尖锐的叫喊声。七八个大男人手执火把,在其身后紧追不舍。
“妈的,小怪物!竟然敢偷东西!”
“老子就说,那怪物不能收留……”
“快!你们上那边看看,剩下的和我来!”又是一阵噪杂的叫嚷。抓捕的队伍一分为二,李谙眼见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却无能为力,胸口火辣辣的疼,不敢停下脚步,一张满是脏污的小脸上漆黑的大眼睛大到诡异,其中散发着如小鹿般的惊恐,仔细一看还闪烁着某种不定的光芒。
此时正值深秋,这一望无际的荒岭中虽有零落的树木,却不足以掩藏她的身形,甘草枯黄,木叶凋零,却是躲无可躲了。寒风瑟瑟,李谙小身板孤零零的,看着眼前的悬崖,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现在前有峭壁悬崖,后有吃人的东家,李谙回头就看见身后的人已经要追上来了,慌忙不知所措,只能定定的站在那里。
“跑啊!你再跑啊!!呸!”一个满面狰狞满口大金牙的胖子对着崖边瑟瑟发抖的人狠狠啐了一口。“你本就是怪物一个,爷儿肯收留你给你口饭吃就已经不错了,你这样的畜生多活了一天,就算是赚到了一天,整个村子都没有人敢收留你。老子大发善心!吗的你竟然给脸不要脸,偷到爷爷头上来了!”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李谙惶恐的摇头,急欲辩解,其声音却是有如猫叫,明显底气不足。
怪物?她不是……可是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从小的时候就时常有人带着深深的鄙夷对她叫骂。周边的孩子也被勒令不和她玩儿。这一切都是始于她四岁那天起……可……她怎么会是怪物呢……她明明不想当怪物的……
在她小的时候,她也像其他的孩子一样,虽然印象中有些清冷,但因有娘亲护着,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可是……在她五岁那年,她的母亲突然满脸泪痕的对她叮嘱:以后要乖,要好好照顾自己。那天大概是她过得迄今为止最快乐的一天。她的娘亲没有外出劳作,一整天都在陪着她,而且娘亲那天给她做了很多很多她爱吃的丰盛的菜。就像是过年一样。
可是她想不到的是,她一觉睡醒的第二天,她的娘亲竟然就像早上的露水一样,凭空蒸发了。她去哪了呢?连娘亲都不要自己了吗?
她哭着跑遍了整个村子也找不到她。周围的村民出于恐惧,刚开始不敢靠近她。渐渐的她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村民敢对她指手画脚,再往后,他们开始变本加厉,抢夺了她的房子和土地,势必要将她赶出村子。
李谙抱紧了怀中的锦囊。那里面的东西稍微动了动。
不!那是她在妈妈走后唯一的温暖了。她将包裹打开,露出了一只紫色的毛茸茸的像小狐狸一样的东西。
“小紫,你快走吧。快些!”她将包放低至地面。
那小东西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然后恹恹的自包裹中走出来,一双大眼睛有些许好奇和不耐烦。
“那是什么?”眼尖的村民看着从包里走出来的小动物,满脸的惊奇。
“……紫貂!……”
一句紫貂出口,所有的人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紫貂是什么?那是貂中的极品啊!当今的皇帝才穿紫貂。那岂是寻常家的百姓可以碰触的?!东家的双眼放光,一张大脸的肥肉上染着兴奋潮红。这回发了!紫貂可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只是,他光顾着惊喜却没有看见那小东西眼中一山而过的戏谑和寒冷的杀意。
“你们要干什么!”李谙挡在小紫貂的身前。当初冰天雪地,李谙被迫上山砍柴,适逢雪崩被困于山谷中,正是这小家伙趴在自己身上为她取暖的。自娘亲走后,那小东西就是她唯一的伙伴,也是家人。
“小畜生,将你的包裹和紫貂交出来,我或许可以绕你不死。”他本就猥琐的脸上漏出狰狞的笑。
饶他不死?李安眼神黯淡的摇了摇头,她太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空口白牙,怎会当真。而且东家生性多疑爱财如命,如今偷了他的金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紫貂,李谙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放了它,求你。”李谙恳求。!
“你说什么?”东家掏了一下耳朵,满脸横肉道“你自己都顾不了了,还和我谈条件?!!!”
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他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哄笑成一团。
笑够之后但听他口中嘟哝道:“虽然是小小的紫貂,做个衣领子也能算老子风光……”
李谙被这句话唬得一怔,反手快速的将紫貂抱入怀中,满脸惊恐。怀中的小东西似乎在她怀中很舒适,蹭了蹭找个角度,竟双眼微眯假寐起来。
“不识抬举!”那被称为东家的胖子显然连最后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不再多说,抬脚就朝李谙走去,边走边道:“小怪物,别怪爷爷心狠,实在是你晦气得很,现在又吃里扒外!放下你手中的东西,爷爷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李谙被逼得慢慢向悬崖退去。
“把包裹和紫貂交出来!”东家一个恶狗扑食向李谙扑去。
“啊!!!!”李谙下意识的向旁边闪躲,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不由自主的坠入悬崖深处。
被称为东家的恶霸满脸肉疼,快步向悬崖边奔去。他向来在村中横行无忌。何曾吃过这样的闷亏。只听他伏在悬崖边叫到“我的金子!!!紫貂!……”
李谙此刻依旧死死的将紫貂抱在怀中,双目紧闭,耳边是呼呼作响的狂风,她不敢睁开眼睛看周围的景物,怕还没有摔死就会被吓死!死后她会先着地,这样……紫貂应该不会有事。李谙将怀中的小东西又紧了紧。
“谙儿……我……送……到这里……找你……”耳边罡风正劲,呼呼的巨大风响让她把一句话听得断断续续隐隐约约。是谁在说话?李谙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来不及多想,紫光一闪,李谙胸口一闷“噗”的一声被撞出一口血,耳中嗡鸣不已,整个身体仿佛在这一撞击之中碎裂。眼前一黑就晕死了过去。
与此同时,趴在悬崖边万分蛋疼干嚎的东家看到那万丈深渊的最部似乎闪过了一层光,那光微弱又闪过的极快。快到他看不真切。
等他擦擦眼睛再看向悬崖深处的时候,却是黑茫茫一片了。
然他想起了李谙那怪物诡异的眼睛,瞬间冷冷的打个寒战。
“走!快走!”他大手一挥,带着众人逃似的往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