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父子就在这时候到了,随行的还有锦时。
当时慕容云阴初来洛家抄家的时候,锦时还是站在他的身边。现在却站在秦昭旁边,虽是从鲜亮的衣着服饰上看出与其他普通丫鬟定是不同,却也足见,至少在慕容泓面前,慕容云阴就是再喜欢锦时,也不敢造次把一个舞姬带上台面的。
浸月,叶荻,洛桑梓都与锦时有或无意或有意的眼神交汇,只是随即又看向别处,命运里迟早互相牵绊的人,今天总算是聚齐了。
洛家人到底对慕容云阴还心有芥蒂,但是慕容泓宽厚的笑容仿佛又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云天,我们今天好好喝上两杯。”慕容泓是关外人,本来就不拘小节。又对着叶一笑说“叶大哥,听说你喝酒那是千杯不醉,今天我们来一较高下啊。”仿佛是多年未见的朋友来赴一场约会,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过是劫后余生的短暂偷欢罢了。叶一笑倒也爽气,虽然不知道慕容泓到底为什么这么大肚,好歹这次是救了自己的命,就交他这个朋友也无妨。
“大家进大堂在聊吧,酒菜已经安排好了。”洛延寿很被这和乐融融的场面鼓舞。
洛家的大堂完全改成了适宜举行宴会的样子,洛家人还真是上心呢。众人都坐定了,父辈们都开始举杯畅饮起来,浸月才发现锦时不在这大堂之内,在大牢里听洛桑梓讲过她的种种,觉得她实在是一个充满故事的女子,想要结识她的心情比初见时要迫切,无关于叶荻,只是直觉。即使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冰冷甚至敌意,但浸月知道那只是她自我保护的外衣罢了。浸月自觉自己太自知太无趣,却更是明了锦时那充满故事的人生,却也是无奈身不由己,简单的人生也未尝不好。女人,总要比男人更懂得女人罢。浸月看着坐在对面的慕容云阴,还真是个人如其名呢。
慕容云阴虽是阴沉着脸,却已经比当初盛气凌人要温和的多。父皇的教诲还在耳边,今日父皇的表现更让他了解,为什么他能打下这天下又稳稳地坐了二十年,又为什么自己只能做这个随时可能被别的兄弟挤下来的太子了。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举起酒杯,灌下了一杯酒。
“小姑娘,你就是浸月?”慕容泓笑着问道。
“正是在下。”浸月粗着嗓子说,仿佛是受了洛桑梓的感染,偶尔也活泼起来。
“哈哈哈,你那男装扮相,一点也不像男儿,这身女儿装才适合你,我家云阴实在是眼拙,连这么美的姑娘都分辨不出。”慕容泓爽朗地笑了。
“我……”急于想争辩什么的慕容云阴却也不说了,确实刚刚看到的时候,也纳闷了很久,叶一笑旁边坐的那人并不是当时自称“叶荻”的那人,而是那个在街上遇到锦时的男人,而那个自称“叶荻”却换了身女儿装束坐到了江云天的身边,弄了好久才明白,自己被耍了,那么和锦时认识的人就是那真正的叶荻了,想想这件事情,他就想赶紧离开这憋屈的筵席,去问问锦时怎么回事。
大家都附和着笑笑,叶荻却一直安静地坐在叶一笑和江云天中间喝着酒,这慕容云阴实在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呢,他想着。
“云天,还有,我对你这个徒弟很是好奇呢,也不跟朕介绍介绍?”
叶荻往嘴边送酒杯的手愣在半空,这一晚,慕容泓对江家亲热的态度已经让他很是不舒服,现在提到了自己,果然慕容泓才是狠角色呢。
“不才叶荻,劳烦皇上惦念了。”叶荻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直视着慕容泓。叶荻想,慕容泓知道自己的身份么,知道了岂不快哉,告诉我一切,让我心里好受些。
慕容泓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管是眼神,还是说话,总是有一种天生的骄傲似的。可是如果真的是像那个人,我想放过你也难了。慕容泓的眼神也变的有点怪异。
这次死里逃生回来,浸月就已经觉得叶荻变的很以前不一样了,更加稳重,却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他看慕容伯伯的眼神显然充满敌意,甚至比叶一笑开始对慕容泓的芥蒂还要深似的。
洛桑梓感觉到了这突然地冷场,大喝一声,“这刀鱼是哪家的师傅做的,怎么这么难吃?”
“我觉得还好,洛少爷嘴怎么这么刁,被你爹惯坏了。”江云天主动配合。
“是嘛,我吩咐厨房再重做。”洛延寿不明就里还当了真,这配合地就更像了。
“我来尝尝”浸月随即也尝了一口。
既然大家都这样了,也没必要一下子搞清楚这叶荻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件事了。其实慕容泓宁愿不要去证明,越是不想,就越感觉事情就是那样。
“我吃不出不好啊,你这小孩从小过的日子太好咯。”慕容泓又恢复了大家长的样子,又教育起了洛桑梓。洛桑梓看气氛貌似又缓回来了,也就只顾着附和了。
叶荻感谢似的看了眼洛桑梓,却遇到了浸月如水的眼神,她在向他要一个解释,无论是什么,只要他说就好,而他也想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也是非知道不可的,即使知道浸月对他身世可能一无所知,但是江云天一定与自己父母的死脱不了关系,现在又拜他做师傅,还与仇人一起喝酒,他已经把自己训练的够平静了。
饭毕,上了上好的茶点,慕容泓吩咐让舞姬来为大家跳舞助兴。
这时,锦时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之前她一直在洛府里转悠,她是很熟这里的,厨房里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洛桑梓住的还是以前那个最最偏僻幽静的院子,还有老爷和夫人的卧室,夫人已经去了,为什么这么早就去了,不睁眼看看我好好地活到了今天呢,我住在皇宫里,未来的皇上一天见不到我就心神不宁呢。
可是皇上唤她去为众人起舞助兴,她才冷笑着回到现实,对着天空,说夫人,你瞧瞧,在您眼前露馅了,我只是使个舞姬而已。
江云天又看到了这个女子,上次好像记得她叫做阿锦,很好听的名字呢,她向众人行礼,又看见了那个鹅黄的少女,真是好命的女人,锦时从不承认别人的美,纵然是承认了,也不会说,只道别人好命罢了,内心底里,还是极要强的女子呢。
她从来不跳温柔的舞蹈,她的舞蹈是激烈的,绝决的,这次也不例外,只叫众人端在手中的茶都凉了,才回过神来。
浸月第一个鼓的掌,她从来没有见过舞姬跳舞可以跳的这么完美,身体的摆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像流水一样宛转,所以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锦时有点惊奇,这个女子,爱着叶荻哥哥的女子,明明知道自己与叶荻哥哥有过渊源,却如此真诚不由自主地为自己鼓掌,突然感觉到羞涩。
接着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
只有江云天没有鼓掌,他只是愣住了,那个仲秋宴的时候,叶一梦跳舞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就是这样的决绝。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完美的复制了叶一梦的舞姿。
却也完美的复制了夏纨素的容貌呢。
江云天看见,慕容泓也是同样困惑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泓问那女子。
“奴婢叫锦时,夏锦时。”
两个男人脸上有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今天真是人都到全了呢。
“老爷,老爷,有个女人硬是闯进咱们家了。”一个下人慌忙跑进大厅报告洛延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