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甚好,浸月坐在小院子里抚琴,其实她的琴技很一般,只是爹说这是娘最爱的东西,抚琴的时候就会想到娘是如何拨动每一丝琴弦,院里的合欢是如何跟着琴声和风声一起摇曳。
她练习了很久,这首《秋霖赋》,总是不得神韵,如果是娘,肯定会弹好吧。在这样的时候,她总是假设是娘,这一切该是多么完满。
除了承袭了纨素的美貌,浸月真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诗词歌赋,并不精通,察言观色也许才是她真正的长项,年方二八的女子,确实不该是如此老练的年纪。
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生来就是背着枷锁的。
“浸月小姐,世伯让我拿套衣服给你换上。”叶荻拿着一件长衫给浸月,竟然是略带羞涩的表情。浸月并不多问,径直拿着衣服回了房。很大的衣服,包裹着她单薄的身躯,衣服上有淡淡的茶香,还有属于那个男子的气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羞红了脸,终于明白刚才叶荻羞涩的缘由了。对镜梳妆,束起长发,擦去红妆,明眸皓齿,真没有一点男子的样子,如果是男子,也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
“月儿,此番去江北,虽是不远,但是为父还是不放心把你留在府中,你就随着我们一起去江北吧。”
“恩。”浸月甚是欢喜。
江云天却对女儿眼中的欢喜,面露忧色。
此去江北,祸福未定。叶一笑也只道是听说了洛家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貌似是得罪了朝廷中人。然而,我江云天又何德何能呢?镜族人的处事风格是很低调的,如果说是低调,不如说是冷酷,如果洛家得罪了什么朝廷中人,很可能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呢,不过是织布的小商,朝廷也太大题小做了吧。江云天确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了,不过也只是纨素心中那个什么都拿着算盘计算得失的铜臭商人罢了。
可是,我只不过想找出大家都幸福的方式而已,我怎么会错。
江云天立在船头,遥望着江心洲,遥望着望江亭,算算这已是多少年没有离开江南这片云水了。江南,时而最最温晴,时而最最阴冷,唯一不变的是,经历过再多的悲喜,你的心永远也无法冰封到死去,但是也别指望你的伤口有一天能够完全愈合。
江北凤凰城。
一江之隔,风景倒没多大差异。浸月和叶荻还在享受着初到此地的新鲜,叶一笑已经忙不及的想前往洛府,云天倒没有着急,找一茶寮,随意与周围的人攀谈起来。
“这位仁兄,在下初来此地,能否冒昧问下这小城何为凤凰城?”
“我们这小城虽小,但可不简单”,看来这位兄台很是好套话,一下就讲个不停了,“风水先生曾说,我们凤凰城是块福地。城峻而坚,壕深而广,城翔壕上,若凤凰展翅,头南尾北,左翼在东,右翼在西,是为凤凰城。你们是江南的做生意的吧,每年来的人可多了……”
看那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叶一笑已是沉不住气了,差点就要脱口问洛家的情况。
“我们确是江南的商人,听闻江北有块毓秀的凤凰城,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称心的买卖可做,到贵宝地,繁华熙攘,还真不知道从何下手啊,敢问这位大伯,凤凰城可有什么赚钱的买卖营生没有?”说这话的是叶荻,吃惊的人是浸月,不是吃惊于叶荻的老练,而是在想,即使再掩饰,他甚至有种比所有人都急切的情绪。
“我们这倒是有桩赚钱的买卖,不过也是个会掉脑袋的买卖。”那人摆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不过有彷佛讳莫如深,不愿在继续吐露什么。
这句话说到了所有的心里去了,云天料想定与洛家有关。
“仁兄所言,莫不是说洛家吧?”
“这事情连你们江南人都知道了?”那人显然失去了继续故弄玄虚的机会,不做声了。
“这位仁兄,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后会有期。”叶一笑再也忍不住在这里“浪费时间”,提起行囊就往外走去,江云天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随后走了出去。
“结账,老板!”——茶寮二楼靠窗的位置,幽幽地传来。
一个面目不详的配剑男子,扔下银子。
也随之消失在人群里。
洛府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让云天大吃一惊,虽是江北小城,这府邸的豪华绝不亚于江府,甚至更甚,这或许就是洛家为什么能与朝廷扯上关系的原因吧。
这里就是我家么?这里就是当年那片火海么?叶荻内心里太多太多的疑问,就要喷涌而出,他感觉到他越来越接近的那个秘密,或许就在这朱门之后,可他只能平静,就像他平静了这么多年一样。
有些时候,敏感是种过错。
有些时候,生活在谎言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奈何,我们总要去撕开那层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