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柳从不知道阿宝那五短身材竟能跑的如此快。
像一阵风儿吹过，阿宝的背景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站起身追了两步，竟然没有追上。
阿宝跑的心急火燎，祈柳猜测可能是林子里出了要紧事。
但衣袍还在溪水里泡着，她也走不开，只好回来继续搓洗。
心不在焉的洗完，祈柳端着木盆回房，晾晒好衣服后，顺便又去齐平意平日常待的草房那里看了一眼，看阿宝在不在。
这一瞧不打紧，祈柳却吓了一跳。
齐平意站在屋中，脸色阴沉，手里紧紧捏着一块东西，面前的阿宝低着头，不安的捋着自己的杂毛。
“怎么了？公子？”
祈柳探了个头，轻声问道。
齐平意吸气轻出气重，咬牙道：“墓被毁了。”
祈柳听得不明所以，走进门里，还是轻声道：“什么，墓被毁了？”
齐平意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气息已平缓一些，听祈柳细语提问，便把握得青白的手张开，里面躺着一个白理石碎块。
“这是墓碑上的。阿宝刚刚给我送来的。白理石结实坚硬，利剑都划不出痕，磕出这么块来，必定是被林中的野物给破坏了。”
祈柳本想接着问谁的墓，但见齐平意情绪低落，也不好失礼。便改口道：“公子准备怎么办？”
齐平意把碎块置在桌上，叹气道：“还能怎么办，进山修墓吧。”
直到午饭齐平意都没有现身，他把自己关在制药的草屋里，不声不语。
午饭是祈柳和阿宝做的，祈柳第一次用柴火灶做饭，蒸出的米饭夹生不说，连炒的菜也是寡淡无味。
好在唯一有幸体验祈柳洗手作羹汤的顾言，是不会挑三拣四的，仅仅在第一筷后稍稍皱了下眉，很快又继续面无表情的吃下去了。
祈柳先去试着敲敲药房的门，齐平意闷闷的回道：“没有胃口，你俩先吃吧。”
祈柳只好作罢。
顾言的情况比昨日好很多，虽泡完后仍有点无力，但走动吃饭是没有问题了。
祈柳见他开始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不再时时处于游离状态，有些欣喜。
药王果然水平不凡，仅仅两次药浴，成效就颇为显著了。
下午未时，齐平意终于从药房中出来，身后还背着一个竹编的篓子，上面盖着黑色油布，中间一块高高隆起。
守在门前的阿宝紧张的看着齐平意，齐平意则歉意的摸了摸它的头，道：“之前吓到你了，辛苦你了。”
转头齐平意见祈柳疑惑的盯着他，便道：“你不是要进山么，跟着走么？”
祈柳一怔，看向顾言。
齐平意看了眼顾言，意味不明道：“他跟着也行。多锻炼锻炼体力，没有害处。”
祈柳小声的答应，又跑回去拿了水壶和匕首挂在腰间。
齐平意看那小巧的匕首嗤笑道：“那小刀淬毒杀人还差不多，进山里能做什么。”
说完从背后的竹篓里抽出一把薄背大刀扔给祈柳。
“喏，这个才管用。”
轻钢刀不重，但祈柳头一回拿这样大块头的家伙什，有些虚道：“这么大，用得着么？”
齐平意头也不回的往山里走去，阿宝紧跟在身后，又恢复了一拐一拐的走姿。
“最好用不到。”
进山的路走得很是辛苦。
因为没有现成的小道与落脚处，每一步都是自己踏出来的。
齐平意看来进山的次数不是很多，偶尔会停下来，拿出土制指南针指路。
那指南针挺像祈柳以前上中学学习磁力时，实验做的小指南针。
桃木盒里支一个寸高小棍，棍头插着菱形磁石，盒壁的南方位刻着小勾子。
最精妙的是盒子底还火纹着星图，寸许的空间，二十八星宿都清晰可见。
祈柳凑过去多瞄了几眼，齐平意就道：“熟悉吧？”
“嗯？”
“这也是我根据那小人书上的一段自己改造，九州上只有过皇家测星历用的司南针，和航海用的指南鱼。想必也就只有你知道此物来历了。”
祈柳恍然道：“怪不得。我确实学过，不过公子这盒子才厉害，这星图的线条，才如发丝粗细吧。”
“是我找微雕师雕的，不过这不算厉害，前朝的解字雕玉，一个细玉镯里，能雕出亭台楼阁来。”
进山后，齐平意的心情明显好转，话也多起来。
祈柳暗地里吁口气，阴沉的药王简直可怕。
翻了两个小小的山头，齐平意在半山坡上忽然停下脚步，盯着前方，沉默不语。
祈柳从齐平意身后绕出来，只见前面一片混乱。
斜卧在土堆里的破损墓碑，坟头被扒了半个去，供奉的三个瓷盘打的粉碎。杂草，动物的白骨，还隐约有尿骚味。
“。。。”
这下祈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齐平意好。
突然齐平意直直的跪下，冲着这片狼藉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师父，弟子对不起你。”
齐平意跪的太过出其不意和郑重其事，祈柳差点就跟着跪下，膝盖软了软，最后终于站住了。
这竟然是前任药王的坟墓。
据说前任药王在一场意外中失踪，下落不明，无数人打听寻找，没想到已经安眠于这深山中了。
不过既然齐平意业已安葬了自己师父，为何不昭告天下，反而无声无息的将其藏在这无人之地。
齐平意依旧跪着，上半身立的笔直，哀思有如实质，让祈柳不由也随之沮丧。
不过不能再抻下去了。
“公子节哀，不过也不能放任公子师父这么狼狈着，先收拾好吧。”
“不急。”
齐平意冷冷道。
“那畜生还在呢。”
话音刚落，阿宝忽然暴起，扑向后方的草丛。
顾言立刻挡到祈柳的背后，转身防备后面。
但阿宝扑了个空，草丛一阵抖动，有东西从他们身后游走到了左边。
看动静，还不小。
“它学聪明了，知道守株待兔了。”
齐平意冷笑一声，声音如同冰碴。
祈柳给阿宝吓一跳，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拿着刀没用，给顾言。”
“什么？”
齐平意站起身，把刀从祈柳手中抽出来，递给顾言，自己又把用来开路的山刀捡起来。
“我还以为它会远远逃走，没带趁手家伙，不过这也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