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斑驳的月影瞧瞧渗透进顾澜漪的闺房。是啊,门外有御卫军队把手又有谁可以进来呢?即使无人看守,偌大的顾府谁又会真心实意关心澜漪呢?
顾澜漪遥望镂空的窗外,闻见子规声声,似乎说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澜漪轻声呢喃着,“到底何处才是我顾澜漪的归处呢?本事生无可恋之人,又有谁会真的在乎我?”澜漪拿出昔年母亲送她的长琴,一曲长琴寄托哀思。澜漪修长的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心中却不再平静。
“我以后究竟为谁而活?为我自己吗?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如果我放弃入宫向皇上揭发真相,或许能够为母亲报仇但是却过不了荣公公那关!昨日荣公公与我讲陈贵人的故事,是铁了心让我入宫了吧。我若未能中选必被顾府唾弃而死,若入宫无宠也会被顾府遗忘。而我若得宠,则顾府满门荣耀。摆在我面前的也只有荣公公与我说的出入,唯有我得宠继而构陷顾府,才能既成全了自己,又能一雪前耻。”一想到此,顾澜漪陡然成了一个空壳子,“想什么做什么已经由不得自己了,我这一生终究是废了。”
一夜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时间就这样在指缝里缓缓流过,顾澜漪却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次日,安公公送来白银一百两、珠宝首饰两盒与绫罗绸缎十匹,“顾小姐,这是您父亲托我送来的。”我随手拿起一串金镶珠翠耳坠,不由心中泛起冷笑。“知道了,还劳烦安公公送来。”顾澜漪何尝不知道父亲的心思,“父亲算哪门子关心我,这只是为了他顾府的荣华富贵。可我依然照单全收,我为什么要拒绝?这些可是拿我母亲的性命与我的贞洁换来的!”
澜漪仔细挑出一条黄金镶翠手链,递给安公公,“安公公,这些天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也没有什么好谢谢你的,这点意思还望你笑纳。”安公公也不拒绝,大大方方塞进袖口里。
“劳烦安公公去请荣公公,再过几日,我也要与荣公公暂时别离,心中难免不舍。”
见安公公远去,澜漪的笑意随着他的背影凝结,逐渐失去温度,“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我就该好好准备才是。”
梳起一个百合发髻,取心想事成事事顺利之意,又不失敬意。澜漪轻轻挑起额头的发丝,拿起一支双蝶戏牡丹簪,插入发丝之中,宜喜宜嗔,再别无他饰。挑起一对海棠镶金翠玉云蝠耳坠,这样子清丽的装扮最不易出错,也不失大家风范。
古有司马相如妻文君,眉色如瞧远山,名为远山眉。我虽自信眉不画则俊,但入宫不能马虎丝毫。取春日里最俏丽的桃花洗洗磨成粉,再加入上好的牛骨髓,便是闻名四方的桃花胭。只需轻轻一点,便可令人好颜色。
一袭空色烟纱散花裙,更显与世无争之意。
“不错,这身打扮错不了。”荣公公露出赞许之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荣公公别样的神情。
“顾小姐,是否真的考虑清楚?”荣公公示意我坐下,“一入皇宫便后悔不了了,你不再是你自己,也不再为你自己活着。你的身上背着仇恨,而我现在也与你在一条船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知道?”
“荣公公,那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唯有入宫得宠,我才有机会为我娘和我自己报仇!”顾澜漪轻咬红唇,秋眸扫过一荣公公,“敢问荣公公,你为何会无缘无故帮我?你到底有何目的?难道你真的会如此好心?”
荣公公懒懒一笑,“顾小姐,我帮你自有我的道理。我说过,宫中的女子都是一枚棋子,若能被重用,也是一种福气,总比那些被人遗忘的人好过千倍万倍!既然顾小姐是聪明人,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荣公公从袖中掏出一个珐琅瓶子,若有深意地望着澜漪,“顾小姐,你虽说入宫为母报仇,但难免日后反悔。且若你她日平步青云或被他人所用,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若顾小姐她日对我痛下杀手......我难免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顾澜漪心中泛起一丝冷笑,微微敛起眉,“荣公公便直说了吧,这是什么?”
“你可知西北极苦之地有产一种魑魅草,只取其叶放入蛊内,再取南疆古蜂饲养于蛊中,待七七四十九日后制成这噬魂蛊。中此蛊者,需每四十九日服用解药方可续命,若不定时服药,便会......”荣公公微微侧目,意味声长地望着顾澜漪,“超过一日便会腹痛难忍,超过三日这辈子便再也不能生育了,超过七日变全身溃烂而死。顾小姐,你是否愿意喝下此蛊?”
“我若不喝,你便不再帮我?”顾澜漪眼中流露出的害怕一闪而过,“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选择了,这蛊......我喝!”说罢,澜漪一把从荣公公手中夺过瓶子,苦涩的汁水流淌在澜漪的喉咙,这味道比之前姨娘灌下的红花更加令人绝望,“我也不奢求能够活多久,我只愿报仇雪恨之后了却残生罢了......”
“好!顾小姐若能这样子想我便无后顾之忧了。你放心,每过四十九日,我便会差人送来解药,你若是能一直安分守已,我荣秉司定保你荣华富贵为你母亲报仇雪恨!好了,别的我也就不多废话了,我只告诉你,入宫懂规矩虽然重要,但是知晓宫中刮什么风下什么雨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如今皇后无子嗣,温愍皇贵妃育有峥郡王与皇后一起协理后宫,穆妃虽有长乐郡王却终日潜心礼佛不问世事,长德公主的母亲谨妃已薨逝多年。至于恪嫔自三年前入宫便获得荣宠,只可惜......”荣公公眼神顿时暗淡下来,“恪嫔得宠却接连小产......”
澜漪隐隐觉得恪嫔与荣公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不敢多说什么。“裴芳仪你是知晓的,祁贵人是与恪嫔一同入宫的,但恩宠却远远比不上她。而璩贵人、张美人出身更是低下,原本是宫中司乐司的舞姬。”
待荣公公走后,澜漪独自倚坐在窗头,窗外淫雨霏霏寂静无人,“短短一月,失去母亲、玷污贞洁,继而被家人背叛,灌下红花又喝下蛊药,而几日后我却要入宫参选。荣公公虽肯帮我,却不肯说出帮我的原因,而我却已受制于他,以后的日子到底会是怎么样,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唯有入宫,才有能力报仇,到时候我便死不足惜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又如何?毒发身亡又如何?一入皇宫,我这条命由不得自己,我只求为我母亲报仇,为我自己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