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有将军你们的保护,我们自然是十分高兴。”林弈犹豫片刻,赔笑着解释道:“只不过,我们这些商人粗俗不懂礼俗,到了军营怕难免要给将军你们填麻烦,所以我等还是另寻地方过夜,不麻烦将军你们了。”
一番婉约托辞,林弈满以为这匈奴军官会就此作罢。谁曾想,这军官却不依不饶地朗声说道:“这里到处有野狼,他们最记仇,你们杀了这么多,他们会找你们报仇的。你们是杀狼的勇士,我们匈奴人喜欢勇士,所以不会让你们危险的。还有,我们军营里也有好多很好的马匹,你们可以跟我们做生意的!”
眼见这名匈奴军官态度似乎相当强硬,若自己再继续争辩下去,恐怕难免会让他翻脸变卦,林弈只得苦笑地拱手说道:“那请将军稍等,我与几位同伴商议一番!”见那军官不置可否,林弈连忙转身回到众人身旁。
“糟了,这小子硬要让我们跟着他们回匈奴人军营,怎么办?”林弈背对着那些匈奴兵,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低声对众人说道。
“要不然,我们突然动手,杀他娘的一番,让他们大乱之后,再顺势冲出去!”胡两刀扫了一眼四下正忙着收拾野狼尸体的匈奴骑兵们,沉声说道。
“不行,看营地里这些匈奴骑兵便不下百人,营地外面似乎还有他们的人马!我们区区这十二个人,即便是骤然发难,恐怕也难以杀出重围顺利逃脱匈奴人的追击。”郑浩听着营地外隐隐约约还有战马人声,皱眉担忧道。
“将军,要不你擒下那名匈奴军官,胁迫他下令部下给我们让出一条道路来,这样不就可以顺利撤出去了吗?”覃寒山瞄了一眼那名正吆喝着指挥部下收拾狼尸的匈奴军官,心下一动说道。
“老覃这法子好!擒贼先擒王,那名军官现在似乎对我们没有防备之意,趁其不备拿下他,我们就好脱身了!”老成稳重的王建眼中亦是一亮,对林弈建言道。
“不行!”林弈乍听覃寒山的建议,原本心下也是一喜,可仔细思忖片刻却又摇摇头否定道:“先不说这名军官是不是眼下这伙匈奴骑兵的最高指挥官,若是在营地外还有比他更高级的将官,那我等便等于是自投罗网。而且,即便是我等顺利劫持这名军官脱身,照眼下情形,此处离匈奴人的军营定是不远。我等因此而暴露身份之后,恐怕就会招来匈奴人大军出动,四下围剿,那样我等还如何顺利找寻九原军旧部?”
“那该怎么办?乖乖地跟着他们回军营?要是进了匈奴人军营,到时想要脱身恐怕就更难了!”覃寒山摊着双手发愁道。
“好在现在那匈奴军官还没怎么怀疑我等身份,我们索性就扮着商人进匈奴人军营呆上一夜再说!”林弈凝着剑眉沉声说道:“再说了,那匈奴人说的也没错,这草原狼最是记仇,我们杀了这么多野狼,身上都溅满了野狼的鲜血。它们的鼻子嗅觉那么灵敏,恐怕我们今夜逃到哪儿都会被它们追踪到的。躲到匈奴人军营里头,也不失是一个能避开野狼追杀的好法子。只不过,兄弟们要小心些,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露出一丝半毫的痕迹,让匈奴人起疑!兄弟们意下如何?”
“就照将军的意思办吧!左右都要冒险,索性豁出去好了,咱也来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众人思忖片刻,郑浩开口应道。
“我没意见!”“赌一把也好!”余下众人便也纷纷开口赞同了林弈的冒险计划。
“好,既然兄弟们都没意见,那从此刻起我等就是北上草原收购上等好马的商队。我是你们领队,叫木易!你们都想想给自己取个好记点的化名吧!”林弈欣然地点点头,不忘嘱咐众人一句道。于是,众人便纷纷给自己取了个化名,五花八门的,有叫“正告”有叫“古月”也又叫“秦兽”的,林弈含笑着大略挤下之后,便转身朝那匈奴军官走去。
那匈奴军官正吆喝着让部下给他留几只野狼尸体,忽地见林弈转身走回来,便问道:“怎么样?商量好了吗?”
“好了将军!”林弈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走到那军官跟前时,又从衣袖下递了一块沉甸甸的金砖过去,一面巴结道:“我等几人愿意跟将军回营,有劳将军为我等费心了!”
匈奴军官接过那金砖在手里掂量了下,嘴角露出贪婪的笑意,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问题没有的,走,跟我们走!”说罢,回头对那些忙着收拾狼尸的部下叽里咕噜地喊了一通。那些匈奴骑兵们闻令加快手中动作,不一会儿便将满地大约一两百只野狼尸体收拾干净。
而后,那匈奴军官便叫林弈他们跟着出了营地。百余名匈奴骑兵前后左右地“拱卫”着众人,林弈跟在那名军官身旁,和他闲聊着,想套些关于这支匈奴骑兵的其他信息。
一行人举着火把,出了已经混乱不堪的营地后,便见营地外还有黑压压一片,举着星星点点火把的匈奴骑兵正在等着。林弈心下一惊,暗道好险,幸亏没有硬拼,否则众人便极有可能凶多极少。
有看官也许要问了,林弈曾经仅凭三骑而杀入戎狄万军之中,勇取大将之首级,为何面对数百的匈奴骑兵却不敢硬拼了?因由便在于形势不同。那一夜万余名戎狄骑兵注意力都被包围圈中的郑浩等主力秦军吸引住了,根本没有多少戎狄骑兵注意到包围圈外,偷偷向中军大阵杀去的林弈三人,所以截杀林弈等人的充其量不过百余名戎狄骑兵。而且林弈等人是骤然发难切进戎狄兵外围的薄弱环节,等戎狄兵们发现林弈三人攻到中军阵前之时,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大将被杀。
而眼下情景却是,林弈等人先被百余名匈奴骑兵围在营地内,营地外还有数百名匈奴骑兵虎视眈眈,即便这些匈奴骑兵站定不动,由着林弈等人从内往外突围杀出,也是危机重重。更何况,之前与狼群搏斗,林弈等人皆已是精疲力竭而且手中的弓箭都已告罄。匈奴人即便不上前围攻,仅凭他们的弓箭也能把林弈等人射成马蜂窝。故而,当看到营地外还有这么多的匈奴骑兵,众人皆是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眼下,匈奴人只把他们当作一支普通商队,所以并没有多少敌意,只是看似无意地将他们“拱卫”在队伍中间。匈奴军官带着林弈等人及自己部下出了营地之后,便沿着阴山南麓转向西行。
在收了林弈不少好处之后,那名匈奴军官对林弈便大是和善,几乎是有问必答地告诉了林弈许多消息。这军官叫华洛里,是匈奴人的一名千夫长,正是隶属匈奴南下大军的前锋帐下。因了那支来历不明军队的不断骚扰,匈奴人的南侵部队被迫停滞在阴山北麓。根据匈奴单于的王命,前锋大将达拉希派出以千人队为单位的小股骑兵,在阴山草原以及南面的九原大面积搜寻这支军队。
华洛里的这支千人队奉命前往黄河南岸,执行搜索任务,入夜时分,他们已经发现了那支不明军队的蛛丝马迹,因了天色已晚便连夜要赶回大营复命。不想在刚刚渡过黄河之时,便听到阴山南麓响起成片的狼嚎。
这些匈奴人本身就并不畏惧草原野狼,还常常以能捕杀草原狼为荣耀,再加上他们人数众多,所以华洛里虽然不知道这群野狼正在做什么,但依旧兴奋地下令部下迎着狼嚎声冲过去,想要捕杀一些野狼回去。
野狼对匈奴人而言,也可谓浑身是宝,野狼肉并不并牛羊肉差多少,狼皮狼毫等等可以制作成皮革皮裘,韧性极其而又相当暖和。所以这些匈奴骑兵,才会四下收集那些野狼尸体。
虽然与匈奴人是死敌,但林弈不得不承认,华洛里的千人队及时赶到,救了他与部下十二条人命,当然还包括那二三十匹战马性命。因此,虽说心下另有打算,但林弈还是真诚再三地对华洛里表示了谢意。
“不要再谢了,你们杀这么多,狼,也是勇士,我们匈奴人最敬佩杀狼的勇士。你们能活下来,也是你们自己的勇气而来的!”华洛里摆摆手,一句虽然不甚通顺但依然可以明白大意的话,让林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顺着阴山南麓西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便在一个山口处折进阴山内,穿过百余里狭长的山谷,便来到阴山北麓。华洛里在马背上扬鞭一指,北面地平线处隐约的一条细长亮光,对林弈说,那便是他们的前锋大营。
林弈点点头,一面应承着一面继续套问着关于那支不断袭扰匈奴人的神秘军队。通过华洛里的只字片语之中,林弈已经隐约猜到,这支神秘的军队很可能便是九原大军的残部伪装而成,当然也有可能是那支护送皇族北上的陇西飞骑。
原因无他,在这广袤的阴山草原以及九原地面上,有能力聚集数千兵力而敢于不要命地袭击匈奴大军的,除了秦军旧部之外,林弈实在想不出有哪支游牧部落敢于对抗凶狠残暴的匈奴人。
如此一来,林弈等人或许便可以假借匈奴人之手,替自己在茫茫草原之上找寻九原军旧部的踪迹。匈奴人动辄出洞数千上万大军,四下撒开搜索,远比林弈仅凭自己十多人盲目地碰运气强上不知多少倍。如此省力之事,是林弈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而且还有一点,如果一旦从匈奴人口中得知九原军旧部的踪迹,自己等人便可以设法逃出匈奴大营,赶去给九原军提前预警,一举两得的好处,让林弈不禁有些庆幸跟着华洛里回匈奴大营。
而这名身材高大壮实的匈奴千长似乎是个直肠子,竟是把自己辛辛苦苦搜寻得来的关于那支军队的情报提前给林弈说了起来。他兴高采烈地对林弈说道,他们昨日下午已经在黄河南岸大约百余里的地方,发现了有一支规模在数万人左右的军队扎营的痕迹,很有可能便是那支神秘军队。
“我们将军,这次赏赐一定会大大地,给我了!”华洛里满心欢喜地对林弈说道,似乎已经把林弈当作无话不谈的好友,也许也是那些金饼珠宝的功效。